我极少体验过这种仿佛要坠入无底深渊般的感觉,那并非单纯空洞的虚无感,而是一种实实在在、令人无法挣脱的包裹感。在这望不到尽头的空气之中,似乎存在着一张硕大无比的网,若隐若现地笼罩着我,牵扯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与灵魂。
伴随着这种强烈的包裹感而来的,是一片血色弥漫的虚无模糊景象。原本应该留在口中的鲜血,此刻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心头,并毫不留情地侵入了双眼。尽管眼前一片混沌,根本无法看清周围的具体情形,但在这般被众人瞩目围观的状况下,想要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恐怕不过是一场痴人说梦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传入耳中:“阿姐,跟我回去吧。”紧接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犹如从天而降的救星,精准无误且恰到好处地将我紧紧环绕住。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看清楚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模样,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变成了一种奢望。然而,鼻尖萦绕不去的那股清新淡雅的青柠味道,却再一次如同春风拂面般轻轻涤荡掉了我浑身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气息。
他终究还是来了啊,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在我身旁的人。只可惜,现在并不是我们重逢的最佳时刻,我实在不愿意让他卷入这场麻烦当中。可是事到如今,除了依靠他之外,我已别无选择。而他呢,似乎也是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马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气息,其浓烈程度甚至超过了此刻正侵蚀着身体的毒药,令人感到一阵阵晕眩和困倦,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沉睡之中。
熏香内还有老熟人真美人常用的香囊味。能在死之前有两大美人陪着我也算是享清福了。不过若是放在从前,每次想要溯源跟我外出办事,哪怕只是踏出房门一步,我都必须亲自动手将他牢牢地捆绑起来,否则绝无可能如愿以偿。
“哎呀呀,这不是夏鸢嘛!怎么回事啊?竟然中毒了?才短短几个月没见,就已经虚弱到这般地步啦?”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不用看也知道,说话之人正是那个一贯喜欢幸灾乐祸美人男,简直就是典型的小人气焰嚣张。
然而,仅仅从他那上扬的语调中,我便能轻易判断出,此次的溯源之行必定是他心甘情愿主动出门的。可问题在于,他到底在宣泄些什么,向谁叫嚣?有本事别救我啊!
不仅如此,我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味——那是自由的味道。由此可见,这家伙近来恐怕根本就未曾老老实实待在九宫坊内。那么,他此番突然出现于此,到底所为何事?难道说……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溯源这个挨千刀的家伙,居然打起了我弟主意吧?
如此心甘情愿不简单!
就在这时,一旁的秋鹤忽然开口说道:“救人!”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显然是对溯源下达的命令。可是,众所周知,溯源向来心高气傲,曾经信誓旦旦地宣称绝不向我所在的魔教屈服低头。如今,他却一反常态地下听从指挥去救人,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若说平日里秋鹤从未对溯源有过类似的指示,打死我也是万万不会相信的。莫非,溯源当真将歪脑筋动到了我弟头上?想到此处,我的心头不由得一紧。
“你……”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惊讶,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难道这毒并非寻常之毒,而是有着特殊之处?亦或是它实在太过普通,以至于连他这样精通医术之人都感到诧异?不过,以溯源的医术造诣来看,定然要比那下毒者高明许多。果不其然,仅仅数针下去,我就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近来经历太多波折,身心俱疲;又或许是这房间里弥漫着的熏香气味过于浓郁,令人晕眩。不知不觉间,我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当我悠悠转醒之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置身于鹤宫之内。习惯性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依旧牢牢地粘在脸上,九宫坊里的杀手都是不能露面的,面容最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距离上次来到此地已有数月之久。然而,眼前所见却让我心生感慨——这里比起往昔,更显凄凉寂寥。
我的九宫坊堂堂魔教想来应当不会衰败吧。毕竟当年我们可是费尽心机,抢夺来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足够享用好几辈子了。目光扫过四周,只见那位小侍女依然还在这里侍奉着。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最近已经换了主人。
我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侍女听到我的问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名叫栗子!”她见我主动向她打招呼,顿时变得有些自作主张起来,表现得格外热情。那高昂的语调,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着,直震得我这个年事渐高的人头晕目眩。
“出去!!”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吃栗子糕了。
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苏岫玉,不是因为溧阳之战后我们会成为仇敌,我只是怀疑苏夏两家被灭门绝对和这剑阵以及水凝之术有关,他家和那秘宝必然有关,只是这人现在估计不想和我这魔教头子有关。
我回了自己住的那座山头,却看到了晏子,她似乎最近都住在此处,这是主人不在狗都会蹬鼻子上脸了。她此时竟没有戴面具,我竟不知道她也是个例外的存在。
她十岁那年被我救回九宫坊,从上山那一刻就带着面具,我似乎从未见过她的面容,额前的碎发点缀她的眉眼间的灵气,虎牙里透露出的调皮与面具一带时的冷相差甚异,但手中的竹剑却是与我的剑一脉相承的。“晏子,你替我传个消息。仙岛蓬莱藏有仙人之术,溧阳苏家藏有秘宝地图。”
狗是人最忠诚的朋友,晏子亦是如此。“好。对了师父,刚刚有人打着你的名号在山下叫嚣,坊主已经赶过去了,你要不赶去看看。”晏子见了我也不识趣地戴上面具这才是真正的界越,只是面具那不是九宫坊常有的玩意儿,我去屋内随手拿了个,每一个都是大差不差的样子,直愣愣地摁在了晏子脸上。
山下?我倒是想看看谁能引得我那好弟弟也去看戏。
我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见识过蔚然如此矫揉造作的样子!他那腰身软得呀,就跟我平日里所见的游蛇似的,竟然肆无忌惮地缠上了山下的翠竹。要知道,那翠竹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姿,又怎能容忍得了他这样的放肆行为呢!
只听得他嘴里念念叨叨:“我向来洁身自好整整一十六年呐,就因着天生一副花容月貌,不曾想有那么一天,正在泉水中沐浴的时候,竟被那该死的万年青在后山的溧阳给夺去了清白之身。所以今天呐,我特地自己备好了丰厚的嫁妆还有喜庆的花轿,风风光光地嫁到你们这儿来啦。”
先不提我整日都戴着面具,旁人根本无从知晓我的真实性别,就算退一万步讲,谁又能看得上他这号人物呢?要啥没啥,干啥啥不行,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之人嘛!而且不仅身姿变得扭捏做作,就连说起话来的语调,也完全是一副勾栏里卖弄风情的做派。话说回来,我倒是曾经去勾栏听过几回小曲儿,可那儿的戏子个个都是俊俏的男娇郎,可比他讨人喜欢多了去咯!
若是能够将他的面容替换成溯源那张倾国倾城、令人惊艳的脸庞,而后再对着我撒娇卖俏一番,那该是多么迷人的画面啊!光是想象一下,都让人觉得美不胜收。然而可惜的是,眼前的却是蔚然这张脸,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甚至到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程度。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身上那一袭鲜艳夺目的嫁衣之上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那火红的颜色仿佛沾染了战场上的鲜血一般,刺眼而又醒目,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未能达成的目标和那非人的觉悟。这岂不是如同用一把利刃直直地戳向我的心窝吗?愤怒之下,我毫不犹豫地随手一挥剑,瞬间就削去了他那件耀眼无比的满身嫁衣。随着衣物的飘落,他那原本被遮掩住的略显粉嫩的肌肤也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供大家肆意欣赏。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在一阵慌乱之中,急忙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上半身。就在这时,我抢先于秋鹤开口说道:“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或许你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回去。”自从我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原以为这些人应当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与他们之间注定是两条永远无法交汇的道路。
眼下追到此处那便是纠缠。我未曾利用过他们,也应当没有纠葛。
“阿鸢,你难道没察觉到你已经爱上我了。你看到我时会心跳加速,现在则是心痛难忍,你刚刚定是受人胁迫才会对我出剑,你肯定很后悔吧。”蔚然到底在自导自演些什么,我真的不爱,但是我的心却是看到他时会跳得快些,现在也有些绞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