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充斥着林序时的脑海,但她并未惊慌,反而淡淡收回目光,向不远处那张“第三医院A座各层平面图”走去。
身在怪谈副本中,仅仅因为推理出的部分线索,就自己先开始吓自己,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既然光凭一张通知,无法确定像她这样即将体检的预备役员工,和那些即将进行就医的普通市民,究竟属于哪个阵营。
那么,在完成体检单项目的过程中,跟这家医院的医生碰一碰,不就能依靠他们的态度,确定阵营归属了么?
林序时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来,眼神在二层平面图上徘徊半晌,将这层中有关体检的地点都记了下来。
接着,她的目光逐渐上移,不断略过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的平面图,粗略记下每项体检所在科室的位置。
随后,她转身离开,登上自从扶梯,等待着升入二楼。
抵达二楼后,林序时很快发现了刚刚那张平面图上的对应方位,径直提步向那边走去。
从二楼电梯口走出来,再向右拐,可以看到一条由白墙白砖组成的纯白长廊。
穿过长廊,便能抵达一个偏厅,这块区域被医院特地划出来,承接员工体检中没有科室对应的基础项目,比如身高、体重、肺活量等。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分别守在不同体检项目对应的区域,一边组织来体检的人们排队站好,一边忙着为他们的身体做检查。
即使忙得不可开交,医生们的脸上也依旧挂着任劳任怨的微笑,似乎他们真的像体检守则中说的那样,完全愿意无私奉献自己,以换得其他人永葆康健。
林序时走近,稍微观察了一下,排在了测量身高体重的队伍后面。
这个时间来进行体检的预备役员工人数并不多,林序时很快就排到了前面,她按照流程,将手中的体检项目单递给医生。
“下一位。”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启动测量仪器,示意林序时站上去。
林序时听话地踩了上去,下一秒,测量仪顶端的尺子开始下降,直至与她头顶齐平。
整个检查过程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两位负责身高体重测量的医生,在她检查完后对视一眼,一个按下测量仪器上停止按钮,另一个填好体检项目单,交还给了林序时。
“下一位。”她们又开始重复工作内容。
林序时走下身高体重的测量仪器,接回自己的体检单,道谢离开,刚走出两步,便感觉双腿像是刚刚抽过筋一样,忽然乏力又麻木。
不得已,她只好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小步挪动,好半天才走到医院长廊的休息处,在铁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打开了这个副本特有的个人属性面板。
【姓名】:林序时
【性别】:女
【身份】:正在参与体检的文明市各机构预备役员工
【生命值】:90%(低于60%将成为患者,需要住院诊治)
【SAN值】:100%(低于60%将产生幻觉,请不要相信看到的幻觉)
果然,看到数据的林序时心下了然,刚刚那一次体检看似正常,实则不知不觉啃食掉了她10%的生命值。
那么,这些身穿白衣的医生,和她们这些入院体检的预备役员工,就必定不会是一个阵营的了。
一个真的在乎患者身体的医生,是不会在明知检查有损健康的前提下,把整页体检项目单都挑上勾,等着对方拿生命值前来送死的。
林序时摊开自己的体检项目单,看看上面唯一一个打了红勾的项目“身高体重”,又看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未完成项目,心里一阵无语。
想到自己都扣光了也不够用的生命值,她不禁在心里痛诉起这“要命”天价检查费的无耻:
谁家体检报告花健康换啊?!
林序时调整好情绪,开始在心里边默默计算,剩余生命值还能支撑检查多少项目,边思考有没有不做完全部检查,就使体检项目单完成的可能。
毕竟,真要算起生命值来,她这张体检单上的项目多到,两三个满血的她加起来都不够死的。
林序时边想,边无意识仰起头,倒在铁质椅背上。
她本想着稍作休息,缓解一下腿抽筋,再返回体检区,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突破方法。
然而下一秒,仰视视角看到的东西,却让她完全顾不上自己双腿的异样,撑着铁质椅背直接弹了起来。
林序时瞳孔一缩。
一张边角若隐若现,黑色文字完全模糊的A4纸,正贴在离休息区对面墙上,偏上方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位置。
林序时刚刚走到进行体检的偏厅,就是从这个长廊穿行过去的。
因此她十分确定,刚刚她走过这里的时候,这面白墙上没有任何东西,这张A4纸根本不存在。
那它是什么时候被贴在这里的?
是她体检的时候有人来过,还是说……只有在她的生命值下降后,才能看到这张纸?
或许是几天没进副本,林序时的状态有所松懈,刚刚竟还慵懒的躺在铁质椅子上,准备边休息边梳理逻辑。
然而经此一激,她彻底清醒,双腿微麻的触感似乎都影响不到她了。
林序时抬手试了试,这张A4纸和楼下贴着的那堆纸张一样,仿佛处于另一个次元,但被怪谈固定在这里,因此只能给过路人展示上面的字迹,过路人却无法摘下它。
得知自己无法对这张纸做什么,林序时转换思路,迅速回到了体检区。
体检区依然秩序井然,身穿白衣的医生为体检而忙碌,预备役员工们则有序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进行着项目体检。
他们中或许也有人发现了,每当自己进行一项体检,自己的生命值就会减少。
但大部分人,由于没有像林序时这样,出现所有体检项目都需要参加的情况,他们更加寄希望于赶快体检完,即使身体变得疼痛无比,只要能保住命,离开这个怪谈就好。
这次,林序时选择到检测肺活量的区域排队。
她刚刚尝试摘下了那张A4纸,结果发现那是一张她触碰得到,却取不走的纸,如果其他人也同她一样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说明,那张纸并不是被人移动过去的,而是本身就存在在那里。
而在她的回忆中,她一开始是看不到那张A4纸的,却在体检后看到了它,所以极有可能——
A4纸上的内容会随着她生命值的降低,逐渐显现出来。
林序时将双手插进卫衣口袋里,耐心排起队来。
为了看到A4纸上未知的内容,故意增加自己的体检次数,减少生命值,这听起来绝不是一个稳妥的决定。
然而,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以最普通的方式通关固然稳妥,可是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接近文明市的核心,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不是吗?
“想要成为候选人,需要在成为文明市的正式市民后,将怪谈副本打出一次Perfect End。”
林序时的脑海中,闪过进入副本之前,唐薏跟她说的话,又想到那个说着“只有成为文明标兵,才能离开文明市”的古老传言。
她抬起头,在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中再次闪出一如当初飞跃断桥时那般,凌厉而坚定的光芒。
答案已经能够很明确了。
她主动坐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浑浑噩噩再混过一个怪谈的。
“到你了,下一个。”
医生坐在仪器旁边,示意林序时从左侧的消毒液中,取出一个一次性的塑料导气头,将它插进仪器中。
“现在可以吹了。”医生接过林序时的体检单,喊她开始。
林序时点点头,表示收到。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将面颊贴紧塑料导气头,缓慢开始了吹气。
这次的体检过程不同于测“身高体重”时,林序时没有再次感到身体出现痛感,可她却在向仪器内吹气时,听到了许多朦胧的儿歌声。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呀,你是我滴好朋友......”
一个小女孩快乐地歌唱着,似乎真的在寻找她的朋友。
“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地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另一个小女孩似乎在做别的游戏,她听起来也很快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可爱,真可爱......”
这次是一个低声吟唱的青年,他专注地练习着吉他和弦,不需要任何玩伴。
......
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次出现在林序时耳边。
那些歌曲应该是美妙的,每一首单拿出来都是儿歌经典,合起来更应该是一场音律享受、听觉盛宴。
然而,它们的数量却越来越多,被演唱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密不透风地,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它们如刀子般,此起彼伏地冲击着林序时的听觉,一下又一下,似乎永不休止。
林序时双眉紧蹙,痛苦地摇着头。
她感觉到那些音符正在剧烈地震动,它们试图钻进她的耳朵里,在里面接连不断地敲打她的鼓膜。
后来,她的鼓膜似乎被砸碎了,刺穿了,鲜血从耳孔中涓涓流下,一阵剧痛从她的太阳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