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颇足的喝完，明姚也看清了来人是谁。
白苏安这只妖和戾气重的陆俞令他印象深刻，当日探出山灵宗修为有变后，他之所以要蒙着面再暗中去找山灵宗一众人，就是为了防止被发现而后告知这师徒二人。
虽然白苏安修为低于他，原形都是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猫，比不得那些猛兽。但妖比同期厉害这件事确实是真的，也是值得忌惮的，尤其若是逼急，保不准这猫就对着他门下弟子大开杀戒，火力全开的妖即便自己压他两阶，明姚也不敢赌。
可惜终究出了差错，那徐老头换了功法后居然那般厉害，加上他即将突破，临死之前拼尽全力破了他的术法，让他暴露在人前。
明姚心气是傲的，同样也很喜欢装面上的好人，所以去截杀这事压根没带多的人，独身一人便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将人都解决掉的，毕竟一个金丹还有筑基，甚至于还有练气期，这些都不过是他随手便能解决掉的存在，根本没预料到自己会失误，甚至放跑了些人。
之后他叫上两名长老前去山灵宗寻找功法，撞见侥幸跑走的弟子后二次失误，再次让他们像只难抓的耗子一样溜的干干净净。
老实说，他确实提心吊胆了几日，功法到手心里也不安生，就怕白苏安这对师徒过来报仇。
而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当日未能杀死的三人还是将救兵搬了过来，甚至这救兵比一月前还要厉害的多。
因为同为元婴后期的他看得出来陆俞同期的修为，因此他愕然：“元婴后期？！”
“怎么可能！”
他骇然：“一月前你不过一个金丹，如今怎么可能会是元婴后？”
“陆兄天赋在那，没办法。”
白奕耸耸肩，一手紧握着腰间佩剑，脸上笑嘻嘻的，眼里却全是冷意：“明宗主，我们来讨回我们应有的公道了。”
他皮肤黑，平日里也是憨憨的老实人样，此时气势全开的样儿显得这筑基修为都锋利了不少。明姚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的退了一步。
他试图打商量：“如今你二人已退出山灵宗，人妖关系也如此恶劣，你们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宗门而自找麻烦！倘若你们对我玉暮宗动手，这一片的宗门都会忌惮的向你出手！中灵域的人也会派人来捉拿你！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再为难山灵宗的人，归还所有东西，你也放了我玉暮宗。”
“所有东西？”
白苏安呢喃。
雪白的猫耳和尾巴齐齐冒出来，修长的手指变成猫爪，锋利的指甲弹出，他一言不合的直接闪到明姚脸前，朝着他的脖子狠狠一抓！
他的瞳孔变成竖瞳，带着满满的狠意：“山灵宗死去的那些人命，你拿什么来还！！”
明姚：！
白苏安速度太快，即便他一直暗暗警惕着，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挂了彩。
指甲和刀刃碰撞出尖锐的铿锵声，他的脖子被带钩的那块猛的抓破，留下不浅的爪痕。
“……好一个畜牲！”
他神色全然冷下，气势展开，灵力一荡，到底修为比白苏安高两阶，将他震了出去。
白苏安连连后退，长到地得弯着尾端那部分的猫尾垂直向下一压，帮他稳住身形，腰间亦同时落下一只手。
是陆俞。
白苏安的动作是真的快——猫的反应速度确实是人类的好几倍，修为越高越是如此，所以即便他有所预料，在白苏安出手那刻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接住被震开的小猫，眼里冷意慑人，明姚暗暗警惕着，同时飞速朝宗门里扔了几张符咒。
几层透明罩包围住玉暮宗，注意到动静纷纷往这里赶的弟子皆被拦住，不解的大喊：“宗主怎么了？让我们出去帮忙啊！”
明姚抹去脖颈上的血，脸上的神色愤怒又悲伤，语气都带着慷慨就义的气势：“山灵宗仗着这只妖，想强占我们的地处，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身为宗主，我要护你们周全，都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宗主！！”
被拦住的弟子们眼泪花花，接着对山灵宗产生了浓浓的怒意：“你们欺人太甚！不过一个畜牲，竟然敢妄想强占我们玉暮宗的宝地！”
“宗主让我们出去，我们要告诉这些人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什么货色也敢跟我们挑事，不过就是只畜牲！”
“山灵宗还真是不得了，有只畜牲护着就是不一样，都敢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了！”
“你们妖怪不得会被围剿，就是活该！我看别等一月后，应该立刻马上把你们杀干净！省得出来祸害人！”
“……”
群情激奋的痛骂声入耳，本是被灭门那一方，却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安然欣气的浑身发抖，倏地抽出剑直指他们，声音被气得抖颤着，却依旧清清楚楚，带着十足的寒意和怒火：“分明是你玉暮宗宗主半路拦截我们，抢夺我宗宝物不成反对我们痛下杀手，灭了我山灵宗满门！如今竟还冠冕堂皇的颠倒黑白说出这番话，就不怕遭天谴吗！”
群情激奋声讨他们的弟子们一静，你看我我看你，安静几秒后有人尖锐道：“你这不是活着呢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们玉暮宗才不接这锅！”
“就是就是！我们宗主的好这一片谁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做你说的那些事？怕不是想给我们叩锅好方便你们行事吧？当真令人作呕！”
说话的两人凑的最前，也是方才起哄最多的。明姚眼里藏着笑，对自己的两个徒弟很是满意。
下一秒，他瞳孔倏地一缩。
一道剑光猛的朝他袭来，对危机的感应作祟，他直觉挡不下来，下意识躲开身子。
当反应过来自己躲开的那瞬，他就心知要遭。
惨叫声入耳的那刻，他也迅速偏头，看清了满目血色。
他非常满意的两名得意弟子被剑光从脖子开始轻松一切，直接身首分离，脑袋咕噜噜的滚出来——因为他用符咒整的临时护盾根本没能挡下，不堪一击的破了个彻底——一路到他方才站的位置。
还想接茬、话说到一半的弟子们齐齐安静了。
他们瞪大眼，最前面的被喷了一脸血，吓得脸上一片空白，跟其他人动作一致的朝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你怎么敢——！”
明姚被这一幕刺激的双眼通红，周身气势暴涨。
陆俞按下白苏安，将他往身后一拉，冷嗤：“聒噪。”
他一句废话都懒得说，脚尖蹬地，直直冲向明姚。
明姚正在愤怒当头，弦紧绷着，此时当然反应的过来，他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来了。
但是抬起剑的那刹那，朝他冲来的少年那双漆黑的、盯久了总让人无端觉得瘆得慌的黑瞳就倏地变成了血红。
“嗡——”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明姚神思空白一瞬，下一秒脖子一凉。
是剑刃贴到了他的脖子。
他清晰的意识到这点。
也是最后意识到这点。
因为下一瞬息，他就像他的两名得意弟子一样，轻轻松松的就被身首分离，毫无还手之力，切西瓜般那样简单。
“——！！！”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陆俞是真的半句废话都懒得多说的性子。
本是顾忌着怕吓到小猫，所以最简单的砍头都不想做。然而这些没半点主见的弟子那一声声的对白苏安的讨伐让他怒火蹭蹭直冒，耳边好像又响起那令人恶心的讨伐声，杀心前所未有的浓厚。
他血红的眼甚至都没能在杀了明姚后第一时刻收起，而是看向那些叫嚷的弟子们。
灼焱淌着血，因着血槽是红的原因，明姚的鲜血在上面便更加的红艳，连连着剑柄那端刻着的火莲花都像是喝饱了血，开的诡谲艳丽。
弟子边上是有长老的。
这么大动静当然不只是弟子出来看了，玉暮宗的长老也全都出来了，只是默不作声的在旁看着，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此时见他不过两招就杀了三人，其中还有他们宗门修为最高的宗主，侧边的两名长老脸色当即惨白。
这两人是熟人了——那日秘境里一笑面虎一冷面人。
亦是和明姚一起前往山灵宗，动手杀人的帮凶。
安然欣记得笑面虎是如何强硬的掰开白狐的嘴，给它灌下药，再生剖妖丹的。这人做那等血腥事脸上也带着笑，甚至还喟叹道：“倒是能跑，只是兜兜转转，不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把他留给我。”
她从嗓子眼里艰难挤出声，是对陆俞说的。
她提着剑一步步走向笑面虎，杀心浓的本就脸色难看的笑面虎更加面如土色，笑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苗雨则看向冷面的那个长老。
他下手果断、狠厉，潘冉梓走的没一点痛，因为是直接被他像陆俞这般砍下头颅的。
她提着剑，和安然欣一起朝他们走去。
她们都是筑基，那两个长老同是金丹，她们都不是对手。但态度表明了，陆俞便随她们了。
他只帮了一手——将那两位长老的修为压下，变成和苗雨安然欣一样的筑基期。而后用灵力拎着朝一边丢去，示意苗雨和安然欣上一旁打，别碍着他动手。
两人也知道他的意思，话不多说，直接拎着剑就冲上去干了。
玉暮宗其他的长老抖如筛糠的挡在弟子面前，警告道：“……别、别过来！”
陆俞神色漠然，眼里的血红尚未完全退去，当真像是杀红眼了般。
而被这接二连三变故冲击的大脑空白的一众长老里，有人神思清明一瞬，瞳孔收缩，不可置信道：“眼睛……你是——！！”
他话没能说完。
因为那双眼睛盯上了他。
在混沌里，他什么也没能感受到，就彻底丧失了意识。
“跑、快跑啊！！”
“疯子，这疯子要把我们全杀了！！！”
没了护盾，再不敢叫嚷的弟子吓得浑身发抖，有人颤颤巍巍的出声叫喊，接着不等回应，兜头就跑。
聚堆的弟子不少，足有上百名，这一跑场面就混乱不堪，生死关头，人人脸上都是惊恐，撞到人都不去多管，只管逃命。
——小灵域就是这点和那些中、大领域不一样，陆俞曾经灭人宗门时那些弟子跑起来都是能御剑的，要抓都得费些功夫。而这些人，却连御剑都没几个会的，全是些虾兵蟹将。
或许都算不上。
他无声轻嗤，目光挨个扫过拿着剑浑身颤抖的一众长老，没有丝毫心软、或是觉得不牵扯无辜之人的心态，抬手就是一剑。
他厌烦极了所有盲目的人，像是丧失了脑子一样，尤其是此番被刺激到的情况，更让压抑许久没爆发过的心像是引爆的地雷，端着要毁天灭地的气势。
碍眼的人都该消失才是。
锋利的剑刺入心口，陆俞面无表情的抽出剑，浑身血液一点点变冷。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杀不尽的人，流不尽的血，又在他脑海里交叠闪现。
该死，都该死。
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那些打着正义旗帜的人、那些只顾自身利益谋害他人的伪君子……
剑尖朝着第三个被吓傻的长老而去，未等刺入，便被拦下了。
白苏安抓住剑刃，阻止他继续杀下去的动作，看清了陆俞通红的眼：“……小俞。”
他神色怔然：“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