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有点儿微妙,我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有点儿想知道江虞会在这个时候给我说点儿什么。
接通电话后江虞顿了顿,然后我听见他在那边说:“你前男友之后有找过你麻烦吗?”用的是一种非常微妙的语气。
我差点就想问出一句你是不是看见了我发的帖子,想了想,又觉得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就笑笑,只是问他:“怎么忽然想起问我这个?”
“上班的时候遇到个女生,”江虞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被不喜欢的男生骚扰,给她倒水的时候,她因为崩溃捂着脸哭了。”
“下班的时候,我试着去安慰了一下她,结果她哭的更惨了。”江虞说,“所以忽然就想起你了。”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语气还透着点儿茫然,我都没忍住笑了:“你当时到底怎么安慰的啊?怎么还能把人给安慰哭了。”
“我就很按部就班……”江虞解释着,“我就说有事儿来这里就好了,我们都会想办法帮她解决的。”
“那多半是被感动的吧。”我把自己代入了一下那个女生,然后说,“她肯定是鼓起很大勇气来找你们报案的,然后对方下班的时候还特地给她说了这么一句话,肯定是感动的。”
“这样。”江虞呼出一口气来,像是放松下来了,“我还以为是我长得太凶,把她吓到了。”
“怎么可能,”我想也没想说了一句,“你要对自己的长相有点儿自信。”
哥们儿虽然看着凶,但是酷。
“所以你呢?”江虞问,“现在还好吗?”
“我……”我转头,盯着酒店里那些设施,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现在不怎么好。”
“方便告诉我吗?”江虞在那边问,问的依然很正式,就跟在审问似的。但大概是因为跟他接触过,我已经知道这就是他说话的方式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
“我……”我把手机开了扬声,“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我爱你。”
江虞没说话。
“他这话早几年听见我会觉得开心,现在听见我只觉得害怕。”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了,“没事儿,这么晚了,你也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我明天休息,”江虞只说,“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一般这种时候,”我忍不住说,“我会说你有什么想倾诉的都可以跟我说。”
就在我心里想真他妈的神经病啊,谁有义务用你喜欢的方式跟你说话吗?但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江虞在那边说:
“你有什么想倾诉的都可以跟我说。”
他太配合了,我都没忍住笑了。
我是个很不喜欢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还跟要伸手拉我一把的人客气的类型,所以我当初喜欢我前任就喜欢上了,想追他就去追了,想分手就分了。
看着好像特别阳光,但我清楚我自己是因为自私才会这样的,我就不是那种跟别人推拉几个来回才答应的性格。
所以现在江虞说想倾诉的都可以跟他说,我也直接给他讲了。
我从我和前任的高中的那些生活一路讲到最近,也讲到我去医院得了那个病的事儿。
“你还打算和他复合吗?”江虞问我。
“不打算。”我笑了,“我呢,其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升级版人类,所以我肯定不会再跟他谈恋爱了。”
我不觉得世界上有不吵架的情侣,而复合后的情侣更容易吵架。吵架吵上头就会变成翻旧账大会。以我和我前任的这些事儿,要翻完旧账肯定又要分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现在复合的必要呢?
“嗯……”江虞像是在那边想了想,“所以你现在是要租房子对吗?”
“对。”我回答。
“那……你要搬过来跟我住吗?”江虞说,“我之前有想过把这房子租出去,但是……来的人基本都因为我的职业放弃了,你要租吗?”
我迟疑了一下,怎么说呢,毕竟我们之前有过关于性取向的对话,我很清楚他是个同,他也清楚我是个同。这种话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该联想的地方,但我决定不要这么揣测别人的好意,所以我只是说:“那我今晚就搬过来,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江虞说。
我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所以当天我就拎着行李箱入住了。
就是问江虞要租房合同的时候遇到了点儿阻碍,因为他说自己现在还没来得及打印合同。
“明天我去打印吧,”江虞看着我,提议说,“你现在能在电脑上打一份文字版的吗?”
“可以啊,”我打开自己带的电脑,按着记忆里房东给我的那份合同帮他打了一份,顺便帮忙弄好了排版,“对了,我是打算长租的,你如果只能接受短租的话……”
“长租。”江虞打断了我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舔了舔唇,像是因为打断我的话有点抱歉的样子,“……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说,“是我租你房子,又不是你租我的房子。”
“那你觉得这个价格合适吗?按年缴会不会有点儿太贵……”江虞说,“其实也可以按月来,反正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就行。”
“不用,就按年挺好的,我存款也够。”我跟他说,“我现在就可以转账给你。”
“那个等合同打出来再说吧。”江虞看着我,取出了自己的手机,“那我们先加个好友?你把文档发给我吧。”
我刚想应好,就发现他给我的是绿色app的二维码,仔细一想也是,企鹅那边似乎也不方便转账,于是很痛快地取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
“你今天住我的卧室吧。”江虞接收到我的文件后这么说,“侧卧还没收拾出来,床上用品还没有。”
“我睡沙发就行。”我把电脑给合上,“没事儿,也就一天。”
“不行,”但江虞却不吃我这一套,他拽着我到了卧室,“你先睡我这屋,明天我就去把床单啊什么都给买了。”
“……哦。”我坐在他的床上,一开始还有点儿愣,过了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对着他说,“我到时候自己去买就行,你不用管我。”
“这是我换洗用的睡衣,”江虞没接这句话,开了衣柜,他的衣服都折得方方正正,然后他从方方正正的衣服里取出一个方块,“是干净的,我昨天刚晒干收回来。”
“谢谢。”我接过他的睡衣,越来越觉得他对我有点儿太好了,好到我都觉得有点儿害怕了,“那什么,那你今晚睡哪儿?”
“我睡沙发就行了。”江虞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毯子,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不……跟我一块儿睡吧。”我看着他手里那个毯子,“你这毯子看着也太薄了吧?”
“不了,我就……”江虞的脚步停在门口,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忽然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一样,我估计他是想起我们俩的性取向了,“没事儿,也就一晚上而已。”
“来吧。”我拍了拍床,“你刚才也说了啊,也就是一晚上而已。”
江虞有点儿犹豫的在床上坐下,又在看见我换衣服的时候很迅速的转过了头。等我这边声音停了,他才重新转过身来。
“那我们现在睡觉?”我刚要上床,又想起自己还没洗漱,“……我去洗漱一下。”
“行。”江虞回答,“水龙头红色的方向是热水,蓝色的是冷水。新牙刷放在下面的柜子里,你今晚先用我的杯子就行。”
我应了声好,拿着手机去了洗漱间,把手机放到洗漱台上的时候震动了一下。我打开一看,发现是大眼仔的私聊消息。
点开,是我前任发的,问我现在在哪儿,今天晚上不回去住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给他发了条语音回去:“我以后都不回去了。”
那边不断显示输入中又消失,但最后什么也没发过来,就跟之前一样。
我对着手机,发了条语音:“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前任发了个语音过来,他问我:“小项,是因为我吗?”
我真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说多了显得我矫情,但是不说出来我又觉得憋屈。所以我对着洗漱台的镜子看了一会儿,才发了个语音过去。
我跟他说是,但也不全是。
分手这事儿得怪他吗?好像也不能全怪,在一块儿之前我就知道他就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好友申请也很正常。
我只是有点儿太自以为是了。
我自以为是的觉得他会因为我改变,但别人又凭什么为我改变?难道就因为我们当时在谈恋爱吗?我在恋爱前不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但现在逃跑这件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如果他不试图提醒我‘他对我还有感觉’这件事儿。我也可以跟他在屋檐下继续别扭的待着,直到他某天离开这座城市为止。
在论坛里回复我的大半朋友们其实说的都挺对的,我们俩的性格就是不合适。就算复合了也多半会因为性格原因再次分开,非要凑在一块儿就是折磨彼此。
因为我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想起他以前的那些好的点儿和最终还是让我选择离开的那些不好的点儿。而他只要一看见我,就会想起这几年他给我发的始终没有回应的私信。
况且他不了解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到底变成了怎样的人。
他思念的对象依然是几年前的那个我,那个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他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不是会因为他的一句‘我爱你’就觉得反胃想吐的这个我。
上面依然显示在‘输入中’。
我看着那个‘输入中’,忽然就想到了我当时做的那个梦。
我想起那个梦里最后他对我说的话是什么了。
他对我说:项予风,你就一定要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