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楽楽，autor找你哦，现在接通吗？”
水雾朦胧的浴室里，浴缸里的人轻阖了眼靠在边缘，宛若一条浮在海边礁石上休憩的美人鱼。许是水温太高的缘故她的皮肤由内往外泛着薄薄一层红，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戳破。她和小乐交代过，让她15分钟后来提醒她起身，还特意给她留了门。但是她才刚合上眼没多久就被小乐叫醒了。
泡澡的美好时光被打扰，放在平时明楽是会不高兴的。但现在忙得几天不见人影的人居然主动找自己了，她心里那点小脾气早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接通语音。”
几天的使用下来明楽对于小乐也了解更多了，不得不说日常生活上小乐给她带来了不少便利，导致她现在几乎都要忘记手机的存在了。
“好的。”小乐飘到她浴缸上空面对着她，为了更方便接收明楽的声音。
“喂。”明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将飘在水面上的泡泡往自己身上堆积，虽然说是语音但是明楽莫名觉得脸热。
“客厅里这些东西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饶是他的声音低沉冷清很是好听，但说出的话还是让明楽忍不住嘟囔着抱怨道：“这么久没联系，你一开口就说这个？”
明楽听见他笑了声才开口解释：“前几天忙着没回去过，现在回来才看见，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前天亲自盯着师傅们忙活了半天呢。你是不是应该犒劳犒劳我，别人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是苦劳功劳都有呢。”
“嗯，谢谢女朋友，想要怎么犒劳？”
“嗯......我想要吃蛋糕！栗子馅的，还有奶油要少一些。”
“好，还有呢？”
“就这个呀，你说的费用的话我截图给你吧。”说着感觉有点凉了，还往露在外面的白皙肩头浇了浇水。
“我的意思是...就不想见我吗？”
这个问题就像翠绿藤蔓般从耳边生长着直往心口钻，明楽想见面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后却还是咬咬牙道：“好好休息吧，我才不想。”
隐约听见那边的一声哼笑紧接着就他低哑好听的声音传来，“那好吧，现在太晚吃了会不好睡觉。明天给你点，这次就留你的电话吧。”
为什么要留我的电话，明天他又要消失几天了吗？明楽有些失落，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想起他看不见才开口说：“嗯...行......”
挂断电话时水已经有些微凉，明楽起身，随手拿了事先放置在一旁的蚕丝睡衣套上。
边走出浴室边擦拭着头发，圆球悬在她面前左右晃悠的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你就差挂在我眼前了。”
“小乐不明白，楽楽明明想见面，为什么还要拒绝autor呢？”
“你又知道了啦，当然是因为我想要他多休息呀，连轴转做实验研究很辛苦的。”前几天和外公聊天发现的，小乐可以通过接触金属表面来感知人在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而刚刚自己似乎无意识地盘了下她圆滚滚的身体。
“但是这样做楽楽不开心，autor也不开心。”
周衍不开心？明楽抓住关键词，一把将小乐固定在自己面前，表情严肃。
“小乐，你怎么知道他不开心？不是通过接触才能感知那一瞬间的情绪吗？”
“这个嘛~其实小乐还有两个外接的感应器，可以贴身戴在人的身上。小乐的感应器还在autor手里，因为现在还处于试验最后阶段所以才没有给到楽楽的手里，不然也不需要通过触摸才能感知一瞬间的情绪了。”小乐情绪高昂地说着，恍惚间明楽竟从一颗球身上看到了得意。
“哦，所以意思是他把你的感应器戴在他身上了，所以你可以知道他的情绪？”
“是的，楽楽真聪明~。”
“不光是情绪哦，不限制距离的运动手表功能就不用说了，我还可以知道佩戴者是否有按时吃饭以及部分的医疗预警，例如身体的外伤判断和提前分析内里身体隐患等等。”
明楽了然，乖巧地点头，面上看着却很是淡定。不是因为她性格沉稳，而是这几天小乐几乎天天都在刷新她的认知，真的是有些感官疲劳了。每天不知道一些新功能她才会不习惯。
“小乐，那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晚上吃饭了吗？”
“autor现在心情挺好的，但是晚上还没吃东西呢。”
“这样啊。”都这么晚了他竟然还没吃饭。
明楽让小乐调出周衍微信界面，随即按开键盘。起初还有些不习惯隔空打字，现在也渐渐熟练了。
还没吃饭吗？——删除
你在做什么呀？——删除
明楽直接问道：“小乐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根据autor的身体体征判断，他现在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明楽有些不确定，回问了句。
但是小乐给出的确实又一次肯定的回答：“是的，什么也没做。”
......
天色已晚，白天在小区里疯跑的孩童早已被叫回家，此时是小区难得安静的时候。第15楼里周衍仰躺在沙发上，这款沙发软硬适中，躺在上面倒很是舒服。
闭上眼就可以想象到她试坐沙发的姿态，一定生动而认真，大概耗费心神选了好久才选定这款。
周衍睁眼，出神地望向天花板，脑子里想的却是她刚刚说的话。她说只需要蛋糕其它要求绝口不提，却没有遮掩好语气里隐隐地失落。
周衍沉声叹气。
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你拥有对我提任何要求的特权。
咚咚...咚咚
研究大楼办公室外，周衍不紧不慢地敲扣着办公室门。
不多时办公室里传来一个浑厚沉静的声音：“进。”
门外周衍得到允许才拧门进去，通过一条通道才看见办公室里不只有他们的项目总工陈一柏院士，还有一个须眉皓然的老者。
周衍礼貌开口朝陈院士打招呼：“老师。”随后又向另一位白须老者颔首。
“阿衍来了，正提到你呢，快过来哈哈哈。”陈一柏笑咪咪地，丝毫不见方才让人进门的冷然淡漠。
招呼完周衍，陈一柏又对老者恭敬开口：“孙老，这就是我和您说的周衍。”
“阿衍，这位是我的恩师孙淼院士。”周衍近前来，陈一柏向他介绍道。
当初周衍选择进他这个项目组可让他乐开了花。谁都知道周衍当初的测试成绩是断层式第一，虽然没有满分，但是那个98分的含金量可是很高的。
说来也好笑，当初他和其他几位出题人都一致认为现在年轻人太浮躁了，所以选拔的试题都是往难了走，想着让大家成绩基本都卡在60分及格线上下好挫一挫他们年轻人的锐气。结果却选拔出这么个汗血宝马。扣除的那2分实在是不想让人太得意，所以在开放性的大题上扣了2分，但实际上他的那题答得也是很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尚小，还没有发表过几篇东西。
只见周衍不卑不亢：“孙院士好。”
“嗯。”孙淼略微点头，按着陈一柏这层关系他大可以喊他一声师爷套近乎，但他却没有，看着倒是个有心气的孩子。
“阿衍你上来是有什么事情？”他的办公室在顶楼，所以学生找他都是从下面上来。
周衍眼神在孙淼和陈一柏之间流转，定了定说：“老师，我想请辞。”
话音刚落，才接过陈一柏递过来的茶准备喝一口润润嗓的孙淼直接一口茶呛着，急的陈一柏拍着老师的背顺气，又忙不迭地抬头震惊道：“什么？你说什么？”
周衍递了纸过去，又重复了遍：“老师，我想要离开项目组。”
陈一柏安抚好老师孙淼才询问周衍：“不是阿衍，怎么这么突然？是谁欺负你了还是什么问题，怎么好好的要离开？而且项目都到尾声了，期刊发表署名也不要，奖励也不要了吗？”他才60岁出头耳朵好使着，会反问完全是因为他感到难以置信。
陈一柏很是看重周衍这个年纪轻轻就能挑起项目大梁的年轻人，组里他最有天赋人又努力，虽然是临时借调到项目组的，但是他是有将他收自己门下的意思。也可以说目前整个项目这么快就能接近尾声大部分都是靠他。结果他现在冷不丁来一句想要离开？论谁都接受不了。
“老师，孙院士。都不是，只是我另有打算了。”
一句话堵得陈一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样都感觉气不顺，以至于语气都急躁了些：“我就不懂了。”
“周衍是吧，那你说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没记错的话你申请借调来这边才不到两年。”说话的是孙淼，他语气平和但身上决策者姿态却端了起来，气场十足。
孙淼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印象，虽然当时他正在海外对接一项技术的引进，但他们这批申请的成绩他是有过目的，在一众60分的分数里他98分的成绩格外显眼。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这个孩子居然是他来请辞。
“我来这里首要是为了了解目前这方面的尖端技术，其次的原因是这栋楼离物理院最近。”周衍实话实说丝毫没有绕弯子，他知道在老师眼里所有遮掩都是空谈。
“离物理楼近？是你给的他权限进出物理研究所那边的？”
陈一柏被孙淼问得有些懵，他以为周衍这小子就是课题研究之余爱好玩些小机械什么的，谁能想到还要防他这手啊。只是权限确实是他给的，于是只好老实点头回复孙淼说：“是，老师......”
陈一柏坐立难安，手在沙发的扶手上磨搓：“我有点糊涂了，阿衍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做计算机科学的研究要转头去搞物理？”会这么问，是因为陈一柏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去做物理相关的研究。
想起他桌面上精妙的机械手，那是项目上一个阶段要做数据复盘，但是大家都抽不来时间去做，于是周衍接过来设置了个机械手来重复演练。以至于此后的多数需要重复演练的数据都是用这台机械手来操演的。
那时候还在想给他进出物理院的特权是无比正确的决定，至少这种机械手什么的不用他费力和物理院的老家伙们借，周衍就能搞来。结果现在告诉他人可能会被物理院那边拐跑！
周衍轻摇了下头，“不是的老师，我不会放弃计算机。”
话音刚落，孙淼悬着手腕正自己倒着茶，嘴里就不禁讪笑出声：“我看呀你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想要又要的，到头来只怕西瓜芝麻都要丢喽。”
被孙淼这般言语嘲讽周衍眼里有些变化，但最后只淡淡抿了下唇说：“可能吧，但是我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做一些事情，而且渴求迫切。如果不这么做我将来才一定会后悔和遗憾。”
“所以你就想到退出计算机科学研究院？”
周衍沉默着，并没有回话。
见状孙淼接着问，只是这次语气要好多了：“或许你愿意说说你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吗？”
周衍闻声抬头正好对上老人慈和的目光。出乎意料的里面是期待。仿佛受到某种鼓励，周衍心里纠结的情绪松了一块。
“实际上受这次的项目启发，我做了一个类人语言处理系统，当然数据主要是生活方面的模拟，我并没有写入接收知识的模块，目前也只是作为陪伴和生活智能助手使用，未来一段时间我想心无旁骛地继续完善她。”
“类人语言处理系统？东西呢，拿出来看看。”陈一柏一听他说已经做出来了类人语言处理系统就要惊掉下巴了，要知道他所跟的项目就是语言处理方面的研究，类似于怎样让语音助手更听得懂人话，结果他一搞居然搞出来个这么大的，而且他敢用“类人”这个词，就说明这套系统的反馈方式是很接近正常人类会给出的反馈了。要是真的做出来了，再结合其它模块和动作处理，那简直不敢想象！
周衍想起自己前几天就把作为初代机的小乐送给明楽了，此时突然有些脸热：“初代机目前不在我这里，老师，孙院士想看可能要晚点才行。”
“这么重要的科研成果，你都不放在身边？”孙院士也两眼一黑，果然年轻人还是太不稳重了。现在国内这么多躲在暗处的各种成分的人，他怎么敢的。
然而此时再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陈一柏赶忙让人先把东西拿过来看看。
见两位老师这么执着，周衍只好联系明楽，让将小乐先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