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早上被敲门声震醒。
“方,方逑……”嗓子还有点哑,乔沐羽喊两声没人应,无奈披了件外衣去开门。
常云站在门外,目光从腕表移开,看到乔沐羽时微微一愣,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儿?”
很显而易见的原因,乔沐羽脸皮薄,想想还是说:“昨晚喝多了,过来借住一晚。”
“睡了?”
“……”
一定要这么直白吗?乔沐羽顿了顿,拢紧衣服侧身而过,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他今天约了季昊然见医生,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比较省事。
——
西京第二医院刚好在郑慧疗养院附近,乔沐羽跟着季昊然进了他舅的问诊室。
“你这个药国内没有查到,要么是私人研发的,要么国外买的。”舅推推眼镜,表情有些凝重,“药里有微量的麻痹神经和致幻成分,可以让你在发生关系时减轻痛苦。还有几种虫类的齑粉,暂时没办法辨认。”
虫类?
后背传来一阵恶寒,乔沐羽忍着恶心问道:“那有办法治疗吗?”
季舅舅沉吟片刻,说道:“你的病和我之前说的差不多,暂时没有能根治的办法,这病不致命,只是身体难受。如果你的伴侣愿意配合你做一些心理治疗,长远来说停药比较好。”
药很快就要用完了。乔沐羽心里清楚,他没有完全说出实情,当务之急不是治病,而是长期服用会不会造成郑慧和乔芝那样的结果。
“这药对身体会不会有副作用?”
拿过材料又仔细看了一遍,季舅舅摘下眼镜不急不缓道:“没有看到对身体有伤害的成分,至于那些虫粉,也不具备毒性。”
但没看到不代表没有,是好是坏,或许只有马丁斯清楚。
临近午饭,舅舅热情招呼两人一起吃食堂。
刚坐下,祁方逑打来电话。
“昨晚走太早了,齐叔忘了跟我说今早有开机仪式。抱歉啊,没能陪你。”他态度诚恳,又关心道:“医生怎么说,有办法治吗?”
“治不好了。”很平淡的语气,在祁方逑听来仿佛心如死灰。
“那,晚上来我家商量商量?”担心对象多想,祁方逑安慰道:“国内治不好咱们就去国外,总有办法的。”
有这个心意已经足够了,乔沐羽把菜里的花椒一颗颗挑到外面,语气也好转许多,“没事,死不了人,你忙你的,拍戏的时候再聊吧。”
堆积的事情有点多,想要处理完也并非一两天的事。
“谁啊?”季昊然把鸡腿夹给乔沐羽,又把对方碗里的鸡翅夹走,“你的病不是知道的人很少吗?”
“男朋友。”
“啊?”季昊然愣了愣,“谁?你又交男朋友了?”
“嗯。”乔沐羽咬了口鸡腿,酥皮裹着汤汁浓郁,非常入味。
“这厨子厨艺真不错啊。”
季舅舅笑眯眯道:“哈哈,那就多吃点。”
“等等,”季昊然伸手打岔道:“我认识吗?”
乔沐羽鼓着腮帮想了想,“一个歌手,你应该不认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咱们多久没见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乔沐羽看人有点不高兴,立马换上一副乖巧的表情:“一会儿吃完饭就跟你说。”
其实他本没有跟季昊然说的打算,一开始还以为这段恋情撑不到两人见面,没想到竟谈到了现在。
现在也想不明白,祁方逑喜欢自己什么。说是因为直播跳舞爱上的,但在一起后一次也没提过。思来想去可能还是熏香的功劳,给双方肾上腺素足够的刺激感。
但他现在也离不开祁方逑,毕竟齐奉年手里的资源,对自己来说却无比珍贵。
“所以你觉得他靠谱吗?”
疗养院外,两人聊完,季昊然靠在门边点燃一支烟。
“你对靠谱的定义是什么?”乔沐羽戴上墨镜口罩,对着后视镜整理仪容。
“对你好,不滥交,不出轨。”
“这不是基本的吗?”乔沐羽笑了笑,开门下车。“别担心,我找人打探过,他在前任口碑里还是很好的,这次应该出不了人命。”
季昊然无语白他一眼,“没跟你闹,你有几条命够玩的?”
程枫那件事始终让他心有余悸,尤其知道见了血,更加怀疑和自己当初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有些男的长得道貌岸然的,骨子里不知道多变态。他对兄弟的择偶眼光十分怀疑,仔细想想,跟着陆成槿好像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被他妈差点打断腿。
乔沐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稍微正经道:“别说这个了,你跟高中同学还有联系吗?帮我找个人。”
“谁?”
“骚扰我那学长。”
“你找他干什么?报仇啊。”季昊然狐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心里还有疙瘩?”
“不是,就帮我问问嘛。”
季昊然一向仗义,没有多想,非常爽快应下来。
闲聊到快下午两点,告别发小,乔沐羽只身走进疗养院。靠近景区的空气无比清新,路上没什么人,他摘下口罩,猛吸两口,拐角碰见几位老奶奶和中年妇女正在种花。
很漂亮的玫瑰,白里透粉,绑成许多束,放在菜篮里。
“哎哟!”一位老奶奶突然捂着手惊叫出声。
“怎么了?被刺勾到了?!”众人围上去,紧张查看伤口。
“您别弄了,旁边歇着去吧,一会儿咱们去医务室看看。”
“疼不疼啊?刺呢?抽出来没有?”
“好了好了,不疼了啊,快坐着歇息。”
受伤的老奶奶有些难过,嗫嚅道:“我这一天天的,越来越笨了。”
她记性时好时坏,不知道儿子是谁,从哪里来,得了老年痴呆,只是偶尔会有个自称是她孙子的年轻小伙来看望。
陪着聊天次数多了,老人对护工们产生了很强烈的依赖感。
虽然叫客户做事是不合规的,但架不住客户偏要帮忙。
隐约感觉头顶投下阴影,老人恍惚抬头,一张漂亮清秀的脸映入眼帘。
“我能看看吗?”乔沐羽摸摸口袋,取出随身携带的创口贴和酒精喷雾。简单处理后,对老人笑笑,“好了,下次小心点。”
老人错愕愣神,突然一把抓住乔沐羽的手,脸皱成一团,带着哭腔喊道:“小柿,你终于来看我了,小柿!”说着就不管不顾抱住人大哭起来。
护工们见了,急忙上前拉开,对着乔沐羽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啊,奶奶记性不太好,经常认错人!”
“小柿是他孙子,好几个月没来看他了。”
明明对不上年纪,看着老人,乔沐羽还是不由自主想起去世的乔芝。
弥留之际还在巴巴等着自己,头发都掉光了也没等到,最后冷冷清清死在医院里。
如果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那恨也变得无法彻底。
胸腔一阵酸涩,乔沐羽没有答话,撇开头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帅哥,小帅哥!等会儿!”护工阿姨吃力地从身后追上来,把玫瑰塞到他手里,“谢谢你帮老人家包扎,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虽没有花店的好看,但是天然无污染,您别嫌弃。”
硬生生把眼泪憋回肚里,乔沐羽垂眼接过:“当然不会,谢谢你们。”
“你是来看家里人的吗?”
“嗯。”
“哪家的孩子啊?”
乔沐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她叫郑慧,是我妈妈的朋友。”
“郑慧?是13栋那个郑慧吗?”
“对,就是她。”
护工愣了愣,不确定转过身对同事喊道:“张姐,13栋的郑慧是不是前几天被接走了啊?”
叫张姐的中年妇女走上前,护工重复问了一遍。
“对,我记得阵仗挺大,接他的人还是咱们西京的大人物勒。”
“我就说嘛,小帅哥,你是不是……咦,人呢?”
呼啸而过的风刮得耳朵生疼,梨花簌簌落下,落在乔沐羽脚边。自从被沈鸣霜打断腿,他一直听从医嘱少跑少动。剧烈运动后伴随着肌肉痉挛与疼痛,他一瘸一拐走到郑慧居住的小屋。
推开门,窗帘随风扬起,屋里一片寂静。
是被马丁斯带走了?她还能活吗?她的女儿怎么办?无数疑问在脑海中横冲乱撞,扰得人无法平静。乔沐羽闭上眼,心情前所未有的崩溃。忽然他想起什么往回跑,在赶来的路上再次遇到摘花的一行人。
“阿姨!”乔沐羽喘着气,拉住叫张姐的护工,“接走郑慧的大人物,你们认识吗?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或者报道?!”
几人面面相觑,张姐仔细想了想,说道:“是一家很有名的珠宝品牌的老板,我之前陪疗养院一位夫人去过他的寿宴。”
“什么珠宝?!”
“我想想……”
眼看陷入焦灼,周围阿姨也热心帮忙回想起来。
“周小福?”
“黄金宝?”
“王大生?”
“方玉世家?”
张姐眼神一亮,拍掌道:“对,就是方玉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