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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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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鬼城,三人的神情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毕竟在鬼城流连的时间太多,见到百姓的肺腑之言,几人难免都沉浸其中,感受到了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

而金杖教的百姓,也是同样的。

姜枕翕动了下嘴唇,被谢御揽得更紧,存在感极强的手臂,很大程度地安抚了那颗悸动又不安的心。

“所以,这并非瘟疫。”姜枕敛眉,说道:“而是魂魄的怨念。”

小四愣了下,目光探寻地看向消潇,后者沉吟片刻,点头:“的确如此。昌野云探究瘟疫几十年,仍未找到解药。若真是瘟疫,恐怕早已铺天盖地,将天地沦为浩劫。”

小四怔愣,问:“所以,并非瘟疫?”

消潇“嗯”了声。

“当年,我未有出过金杖教,只觉得瘟疫是棘手的病痛,但在修士的统领下,总会有解药。”

“而此番出去,才知道是魂魄的怨念。 ”消潇说,“因祸得福,天命所至。”

小四全然信任她:“那该如何解决?”

——新的难题。

鬼城的冤魂是想让他们知道,被修士和妖族夹在其中的水深火热。可金杖教的却不同,他们是没有得到疏解,譬如愿望。

假设有人能承担因果,用金杖解决这些怨念,事情就结束了吗?

并没有。

金杖从出现便是错的。

换句话说,它早已打破了天地的规律,引起了百姓的追捧。当他们不再思考自身因果和追求,将行动和愿望付诸在“神器”身上时,就已经成为“浩劫。”

消潇不免沉默。

姜枕分析道:“现下只有解决他们的怨气,才能逢凶化吉。至于金杖,天地间本身已至劫难。”

上仙与修士暗通款曲,而修士又与妖族有矛盾,导致百姓在水火中有怨言的,原因并非只有一个。

消潇道:“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谢御道:“瘟疫出现时,在位者是教主?”

小四点头:这不废话?

谢御道:“换个教主即可。”

“……”密室中死寂弥漫。

姜枕却明白了谢御的意思,问:“百姓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并非会恨金杖,而是‘人’,且怨其让他们过得不顺?”

谢御:“聪明。”

姜枕有些不好意思,轻地眨眼。

消潇也明白了,小四却急道:“可是教主下位,就是——少主啊?”

一度沉默。

姜枕大胆发言:“谁说要箫遐的?消潇姑娘也可以,如果你不愿意,不还有旁人?”

小四惊讶地睁大眼睛,里头却赫然写着:好有道理。

并且他更相信前者,立刻看向消潇:“小姐。”

消潇微地蹙眉:“嗯。”

小四道:“我觉得姜少侠说的言之有理。”

“嗯。”

“小姐心怀百姓,更适合当教主。”

“……嗯。”

“我们都认定小姐,箫遐并非明主。”

消潇没再说话。

姜枕见她心情不佳,跟像打通脑子似的小四道:“劳烦您先传信,让昌姑娘她先知道这消息吧。”

小四道:“好。”

“小姐,那我先出去了,若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告知。”

“嗯。”消潇道。

等小四从暗道里钻了出去,姜枕才问:“消潇,你是不想当教主吗?”

“……嗯。”声音似有若无。

姜枕道:“我觉得你想,你也可以,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吗?”

其实他内心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消潇道:“义父一旦身死,教内势力波动,无人抗住外来修士的攻击。二者,箫遐是千娇万宠的长子。”

消潇落下视线,声音晦涩:“他是个懦夫,当不了教主,可偏生是孝子、”

姜枕跟谢御对视,后者总忍不住亲他的脸颊。

姜枕挨着他,道:“……你不忍心吗?”

消潇道:“忍心。”

她的语气突然有些坚毅:“仇人的子嗣,也是血海深仇,我若不忍心,死的便是自己。”

姜枕担忧地看着她。

任谁所见,也知消潇对箫遐仍有感情。

这不是坏事,姜枕甚至觉得正常。

——毕竟见箫遐疯魔的姿态,和消潇说“不恨”的时候,也明白对方是极好的。

姜枕忍不住叹气,甚至不愿意跟谢御贴着了。

谢御:“……”

虽然教主要延后闭关的日子,但他们不能一直待在密室里,迟早会憋出病来。当天夜里,小四派了心腹来传话。

那传话的金杖弟子,长相端正,见到谢御时,立刻认出他就是剑宗那位声名远扬的“仙君”。

所以在传话可以出去时,他总是忍不住看谢御,最后要走之前,还忍不住说了声:“仙君加油,我支持你们!”

姜枕:“……”

谢御:“多谢。”

消潇叫住那位弟子,问:“教主此刻在寝宫内?”

“是的。”

消潇道:“小四就嘱咐了可以出去?”

弟子道:“是的。”

“你走吧。”

“是。”

见到弟子钻离暗道,姜枕意识到不对,问:“有什么含义?”

消潇摩挲着腰间的匕首。

“箫遐要见我。”

姜枕惊讶:“他是箫遐的人?”

意识到箫遐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闹得不可开交,姜枕问:“你要去吗?”

消潇道:“不得不去。”

她站起身:“走吧。”

姜枕牵着谢御,跟着其一块儿去了暗道。

将小四房屋的暗板放下,姜枕看着谢御给自己熟练地拍去灰尘,居然有种被伺候的感受。

他有点心虚地牵住谢御的袖子,见剑修抬起头,眼神不明所以,找补道:“我也给你拍灰。”

——说好他伺候仙长的,怎成了这么个情况。

谢御轻笑了声,摆出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姜枕有些呆,耳根悄然红了。

胡乱地拍了两下,谢御便牵着他往外走。

弟子居应该是被箫遐打理过,出去时并无人看守,走的畅通无阻。

姜枕的心却愈发提了起来。

等到了金杖教内的荒野小路,姜枕便看见前方在月光下,背对着他们而站的箫遐。

听到脚步声,晨日里马尾飞扬的青年,此刻半披着气质柔和,回头,笑容先露:“筱妹。”

姜枕能感受到,消潇的身形明显紧绷了。

箫遐却好像看不见,不仅是看不见消潇抗拒的神态,还有被自己所害的“劲敌”,他的眼里只有爱慕和失而复得的幸运。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他的声音有些轻。

可消潇并没有理会,她沉默了一下,道:“你找我做什么?”

箫遐说:“不做什么,只是感慨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

“……”消潇手摸上后腰的匕首,箫遐轻笑道:“你不想我吗?十年了。”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消潇这样道,语气冰冷刺骨。

箫遐却不在意:“但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他的目光落到姜枕和谢御的身上,姜枕顿时有些仇视,而谢御却一如往常般冰冷,只揽紧了姜枕,轻声哄他。

消潇道:“姜少侠,你们先回去吧。”

姜枕略微蹙眉:“我……”

谢御却道:“走。”

姜枕看懂谢御眼中的意思:并非真的离开,只是留给二人空间。

姜枕乖顺地跟着谢御往回走,拐进了遮蔽的墙后,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箫遐如释重负,浅笑:“终于只剩我们了。”

他要上前,眸光里闪烁着激动,像猛虎要扑蔷薇,可几步靠近,一把寒光毕露的匕首却陡然抵着他的脖颈。

消潇道:“箫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箫遐道:“知道。”

“我用灭魂针伤害了你的朋友,逼你回到我的身边来。”箫遐靠近那锋利的刃,看见消潇下意识瑟缩,脸上的笑容更甚:“你不舍得伤我。”

消潇干脆收起匕首,道:“用金杖解除诅咒,明白吗。”

箫遐摇头:“我做不到。”

消潇不悦地皱眉,他说:“除非你答应,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箫遐道:“筱妹,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也是恳请。”

消潇道:“好啊。”

姜枕呆了下,忍不住探出头去看。

“我答应你。”消潇道,“解除金杖对谢御的诅咒,我们的事何须妨碍他人?”

箫遐的神情却略地僵硬。

他还是说:“我做不到。”

消潇对他没了耐心,却陡然被箫遐拥入怀中:“筱妹,你还是要骗我。我用尽力气,得到你重新回来,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他的语气太缱绻,却让人凭由地想起一种虫子,在爬行中留下的湿漉液体,粘稠又恶心。

姜枕都有些起鸡皮疙瘩,钻回了谢御的怀中。

消潇的声音响起:“是吗?”

“是。”箫遐急切地说,他似乎要证明自己,响起一阵窸窣的声。

姜枕担忧要去看,却被谢御抱得紧,后者道:“他在让消潇感受心跳。”

姜枕靠在谢御的怀里,也听见了属于他的心跳声。

可正在此时,刀插进血肉的“噗哧”声,却惊醒了这场像阴雨般的梦。

姜枕从谢御的怀中出来,忙地出去看。

只见消潇将匕首抽出来,那寒刃在月光下折射出雪般的色泽,却带着鲜红的液体往下滴落。

消潇道:“箫遐,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

“情和倦,我已经放下了,你同样该如此。”

消潇语气冷漠,眼睛却一直盯着箫遐的脸,最后落在他的伤口上。

“你从未护住我,无论是幼时还是年少,对我来说,都像懦夫般,永远只会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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