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星渡失笑，楚溪云果然不肯相信。
但毕竟存了一分怀疑，这使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如果卓星渡直接按合同要求那样承认情侣关系，楚溪云必定会动用手段天翻地覆。
卓星渡对她的财力和能量都十分确信。
说实在的，那些花边新闻，卓星渡最怕被楚溪云看到。
二人结识几年，楚溪云对她一直都很照顾。或许是出于对晚辈的照拂之意，楚溪云总是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
虽然这样想有些对不起平日优雅高贵、生意场上大杀四方的楚社长，但在卓星渡眼里，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女人像一只极护犊子的雌鸟。
自己就是那个犊子。
她甚至能从楚溪云身上找到些严母的影子。
这对一个昔日冷血冷情的杀手之王来说，是种很新鲜的体验。
往好的方向想，楚溪云看重她，因此对她的事业规划十分上心。
以她四海药企董事独生女、国内专业性首屈一指的民俗学杂志社“思无穷”创始人的身份来看，指导卓星渡绰绰有余。
但往不好的方向想，楚溪云对她的控制欲挺强的。
她本人似乎已经抱着为理想奋斗终身的念头，像一台永不休眠的仪器，年过三十五依然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苗头，仍在学术与事业的道路上一路疾驰。
通常这样的强者，对自身抱强大的信念，与人交往时，也会较为强势。
通俗来说，就是自我且爱施压。
正如此时，楚溪云的表情虽然很淡，但不赞同的态度已表露得十分清楚：“程教授器重你，博士阶段也正是要出成果的时候，你不声不响地跑回来，就为了谈恋爱，还闹得满城风雨，这算什么？”
她语速平缓，但里面的警示之意很明显：“我从不知道你会这样任性。我和程教授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但首先得弄清主次，你一头热地投入，我担心你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再加上，”她略微拔高了音调，像一片宁静的海域骤起波浪，“郁妙音这种女人，能够在娱乐圈这样的大染缸里如鱼得水，让这么多男人为她前赴后继、死心塌地，她的手段和愿意付出的东西，你或许是想不到，也不愿意接受的。”
楚溪云富有涵养，极少显山露水，这还是卓星渡第一次听见她如此明显的轻蔑之意：“不知廉耻。与有妇之夫厮混，转过头来却拖你下水......”
“我请人公关了，但长此以往，这些污糟的事情对你的个人声名没有一点好处。那个女人就是麻烦与浪荡的代名词，今后你将遭遇更多不必要的、大众眼光的审视。与她沾染，纯属浪费时间与精力。”
“你从来不会被世俗声色迷眼。她用下作手段勾引你，是不是？”
“不是。”卓星渡温和而坚决地否认，“郁姐对我挺好的。”
“呵。你和她倒是很亲昵。”
“年轻人爱玩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认真了？不可以。”
“和她断了。”
卓星渡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她是她职业路上的导师，帮助她更好地理解现代社会的层级和规则。那些时候，她言辞犀利且恳切，循循善诱，温柔可亲。
可一旦卓星渡有了自己的主张，她总是会不高兴，上位者的姿态会不由自主地展示出来，向自己施压。
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以往卓星渡总是收起棱角，温声应是。但现在她说的是郁妙音……
卓星渡温和地反问：“我如果是一个对感情不够忠诚的人，楚社长还会看重我吗？”
楚溪云顿了一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你当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但郁妙音这种人，只配得到别人的玩弄。”
“楚社长，”卓星渡笑意变淡，“现在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社会了。何况建国后人人平等，您这话，实在是有些刺耳。”
楚溪云不解卓星渡的选择：“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身家清白、彼此了解，或许能为你的事业带来助力的人作为对象呢？”
卓星渡笑：“您已经有人选了么？”
“家世清白、事业颇有建树的子弟，我倒也认识一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牵线。”
“她们有您好么？”
“......什么？”
卓星渡摩挲着茶杯：“她们有您这样的家世与成就么？”
楚溪云忽然攥紧了另一只样子相仿的茶杯。
卓星渡站起，自上而下看着她，眼神淡淡：“是我冒犯了。”
“不过，您所说的那些人，究竟是事业对象，还是抵抗生活风险的搭子？”
“恋爱对象要选择爱的人，我以为这是大家的共识。”
卓星渡向她欠身：“楚社长，耽误您的时间和情绪了。下次我请客，向您赔罪。”
“站住。”
楚溪云是那种再恼怒都会注意仪态语气的千金小姐，她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卓星渡的背影：
“你要为了一个目的不纯、心思不正、品德有缺的女人，和我顶嘴？”
她罕见地退后一步，放柔了语气。
“你知道，那个圈子的所有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替你买，包括她，”她停了下，才继续道，“但是这些人都不值得你认真。”
“约她的价位我倒是付得起，但她……”
卓星渡打断：“楚社长，你将我骂为被情/欲支配的畜生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将她贬成可以买卖的货物？”
“她是活生生的人，她的小心思也很可爱。在我眼里，那些构成了鲜活的她。我的事，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手机铃声响起，卓星渡一边接通，一边跨出了办公室的门。
“喂，郁姐？”
“好，我现在就来。”
在办公室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卓星渡潇洒得如一阵风般径直离开，身边并没有她们的大老板。
再看即将闭合的门缝中老板冷峻的神情和抱臂的姿势……
每个人都仿佛被极寒冻住了一般，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
完了，福星变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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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别的女人吗？小卓，不可以哦。”
郁妙音笑吟吟地挽住她的手臂。
对面的雯姐：“......”
她用手上的剧本敲了敲桌面：“卓小姐，这似乎和我们前几天说的不一样？”
“你和妙音？”
卓星渡将手臂拔/出来，轻轻咳嗽一声：“没有的事，雯姐。”
她转过头，一脸严肃：“郁姐，现在在谈工作的事，请认真一点。”
郁妙音乖巧点头：“好的，都听你的。”
小朱瞪大了眼。
这不只是在谈的程度，这完全是彻底驯化了吧？！
对外风情万种的性感女神，竟然乖顺得像小兔子一样安安分分的，卓小姐究竟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无害大变性情的那种？
雯姐眼中的狐疑更深。
不过正事重要，只得先把这事搁置在旁。
卓星渡听不大懂她们讨论的内容，慢条斯理地在一旁处理着水果。
她手指修长，一举一动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郁妙音谈着谈着眼神就黏到了她的手上，她只稍稍偏头，白嫩的山竹肉就精准地投喂进了她的嘴里。
分量不多不少，口味酸甜适口，马上冲淡了下午工作的困倦。
郁妙音的狐狸眼顿时笑得弯弯的。
口若悬河的雯姐：……
她深吸一口气，却看到面前橘子被切成匀称的一瓣瓣，连白色的经络都被处理干净了。
旁边的小朱已经一勺勺火龙果吃得吭哧吭哧了。
边吃边发出小猪声：“卓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火龙果。好甜！”
地位俨然已经和郁妙音持平了。
雯姐心情复杂的吃了一口。她爱吃酸甜适中的，被恰到好处的口味和卓星渡的妥帖弄得心情更复杂。话在口中打了个转，忍不住吐了出来：“卓小姐做过总秘？”
卓星渡微笑：“不算正式入职，跟在一位总经理身边学习过。”
雯姐忍不住感叹一句：“卓小姐真是全能型人才。”生活和工作能力都无可挑剔。
郁妙音本来微微张口等着卓星渡喂，听罢嗔她一眼：“你还这么伺候过其他女人？”
好糟糕的用词。
卓星渡无奈：“郁姐，这是人人平等的新时代了，不能这么说。”
郁妙音嘟囔：“老古董。”
“那女人是谁？”
楚溪云巴不得找她麻烦，卓星渡可不能让她往枪口上撞，搪塞几句。
郁妙音不满：“卓星渡，你敷衍我。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是不是？”
卓星渡没法：“没有的。她是我老师的朋友，我们只有工作和学术交流的关系。”
郁妙音不依不饶：“谁知道你们的学术是在哪张床上交流的。”
“反正我是后来的，你前面和人家乱搞，我那时候还管不到你头上。”
“你老实说，有没有和那个什么总断了？”
“今天你不肯和我一起来公司，是不是就是去陪那个女人了？”
不得不说，虽然关系纯属胡编乱造，但郁妙音的直觉准得吓人。眼看雯姐已经一脸“只有我们四个知情者你们俩演上瘾了是吧”的神情，卓星渡只好快速结束这个纠缠不清的话题：
“没有，今天我回家了。”
反正她常年不和家里往来，郁妙音不可能去和他们对质。
郁妙音定定看她几秒，最后说：“我相信你。”
“不过，你要是敢骗我，你就完了。”
许是还不解气，她“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卓星渡，对雯姐说：“刚才说的剧本，大女主后宫百合剧，有十几个恋爱对象是吧？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