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雪握着捧花,一时间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她把捧花搁置在桌面上,摆着淡定的扑克脸,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夹菜吃饭,全当做无事发生。
主持人反应很快,立刻打了个圆场,推进到下一环节。新娘新郎走下台,在酒桌间穿梭,向双方亲属敬酒。
叶问雪正吃着饭,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反手抬起胳膊,抓住来人的手,接着转过头去看身后那人的脸。
竟然是谢鸢。
叶问雪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谢鸢笑道:“这是我的台词吧。程嫣的亲戚跟谢家也有些交情,我只是过来吃顿饭,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说罢,他揉了揉自己手腕。白皙的皮肤残留着方才因为用力而泛红的勒痕。
叶问雪也没想到谢鸢的手腕这么经不起折腾,明明只是轻轻一捏,就留下了这么一道红印子。
她急忙松开手:“抱歉。”
“没关系,是我先贸然走过来的。”谢鸢眨了眨眼,拉进了彼此的距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感叹道,“妻君的身手还是以往那般敏捷,我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发现了。”
叶问雪觉得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话?”
谢鸢脸上保持着笑容,微表情还是在偷偷瞄叶问雪的反应:“如果你不习惯的话,那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无妨。”叶问雪摇了摇头,“对我来说都可以。”
谢鸢以前为了维持打造好的形象,经常会做些奇怪的举动,还自以为毫无纰漏。叶问雪对此虽然不理解,但一直配合着他的表演。
简单来说,谢鸢可爱的抽风行为见得多了,最后叶问雪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想起前段时间跟谢鸢说过的话,让谢鸢不必绞尽脑汁伪装成别人,尽管做自己便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在叶问雪思考这些的同时,谢鸢也在疯狂进行着头脑风暴。
这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上次两人的长谈解决了谢鸢心头的一大忧患。得知叶问雪不讨厌真正的自己,他的内心备受鼓舞。
不讨厌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喜欢!哪怕是完全无感,那也是离喜欢更近了一步!
谢鸢觉得,自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于是他广纳书籍,搜罗了各种恋爱圣经,什么《恋爱宝典》,什么《恋爱三十六计》,什么《完美丈夫是怎样恋成的》。
看完各种书籍以后,他有些头晕眼花。这些恋爱理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甚至还有些互相冲突。看似夸夸其谈,实际上有些屁用都没有。
比如说送花。给叶问雪送花,肯定没有送剑实用。
再比如说逛街买衣服。谢鸢很清楚,叶问雪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要是块能遮挡身体的布,而且足够舒适就够了。与其无聊地逛街,还不如抽空多去跑几圈步来锻炼身体。
再再比如说送金银首饰。作为女尊国的将军,叶问雪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哪里轮得着他来献殷勤。更何况她想来觉得那些金银首饰是累赘,挂在身上不舒服。
筛除掉无用的建议,从中挑选出一些实用的措施。谢鸢最后得出结论,要继续贯彻落实怀柔政策,继续保持温柔可人娇夫人设不动摇。争取做到从行动措施上向叶问雪的喜好靠近,从言语情感上表达真实自我。因为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在此基础上,他制定出了叶问雪攻略计划。第一步,就是寻找合适的时机,把叶问雪约出去。第二步,就是提前布置好场景。第三步,就是告白!
没错,他决定告白!
经历过一番波折,谢鸢明白了。无论他计划做得有多详尽,人设保持得有多完美,如果不表明自己心意的话,全部都是白搭。
谢鸢的初步设想是,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就主动出击。然而,他还没准备好,就在这场婚礼上遇见了叶问雪。
其实因为宾客众多,他跟叶问雪不在一桌,离得也很远,没有发现叶问雪也在这里。但经过扔捧花那一万众瞩目的环节,他看到了叶问雪。
原本他只是想跑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叶问雪反应过于迅速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虽然被抓得有点疼,但谢鸢美滋滋的,心里直冒泡泡。他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当面向叶问雪发出邀约,然后在下次见面的时候表白。
谢鸢在心中打好腹稿,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哪成想刚吸一口气,嗓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听远方传来一阵骚动。
“啊!”一阵惊呼过后,嘈杂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宾客们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生了什么?”
叶问雪感觉有些不对劲。石桐作为伴娘团的一员,在新娘敬酒的时候也跟着过去凑热闹了,可是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看见石桐的身影。
“这个给你,我去看看情况。”叶问雪把捧花随手塞到谢鸢的怀里,大步朝着人群聚集处走去。
谢鸢抱着捧花,歪了歪脑袋:“啊?”
他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叶问雪的背影,默默咽下了原本还没说出口的话。
这一幕真是该死的熟悉。
谢鸢在心底默默流泪,随即仰天长叹。这该死的老天爷,为什么他每次鼓起勇气找问雪,身边总会冒出各种各样的事情?
可怜的谢鸢一边吐槽着,一边抱紧了怀里的花。他秉持着阿Q精神,采用精神胜利法,努力给自己洗脑:问雪送了捧花,四舍五入,他们就是接到了新娘的好运。再四舍五入一下,他们就是结婚了!
这么想着,谢鸢又高兴了起来。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洋溢起幸福地笑容。笑到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不对啊,他跟叶问雪早就拜过堂了,虽然是假成亲,但也是有名分在的,完全不用四舍五入,那可是货真价实!
一顿头脑风暴以后,谢鸢把自己给哄好了。
他迈开双腿,顺着刚刚叶问雪离开的方向,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等挤到人群聚集处,谢鸢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原来是刘倩玲父亲喊来的亲戚,不知道怎么闹了起来,然后把新娘的手脚举起,丢进了草坪旁边的人工湖里。
刚才那一声惊呼,正是新娘因恐惧而产生的叫喊。幸好人工湖只是作为装饰,湖水不是很深,堪堪没过胸口,没有造成生命危险。只不过新娘浑身湿透了,雪白的婚纱也沾染上了泥土。
婚纱本来就薄,被水淋湿以后,布料紧贴着皮肤,看得一清二楚。石桐把新娘捞了上来,健身房教练们组成的伴娘团围在她的身边,挡住众人的视线。
刘倩玲看见妹妹这幅狼狈的模样,顿时心疼到不行。她本来就对父亲那边的亲戚印象不好,为了以防万一才找了可靠的伴娘团。没想到千防万防,不好的预感还是成了真。
她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对着刚才闹事的男人们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哪有人参加婚礼的时候,把新娘给丢到湖里的!”
男人们互相对视一眼,嬉笑道:“哎呀,开个玩笑,她不小心掉进水里,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发这么大火吧?”
“就是就是,本来就是个喜庆的日子,干什么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的,没必要闹这么僵嘛!”
刘倩玲本来还想好好说话,没想到对方居然蹬鼻子上脸,嬉皮笑脸完全不当回事。伴娘团其中一个女教练实在受不了,挡在新娘前面,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绣着黑龙纹身的胳膊,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们。
男人们看见纹身,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其他伴娘团的成员也表现出彪悍的一面,纷纷面露凶光,将新娘紧紧护在身后。
闹事的亲戚觉得扫兴:“越闹越喜庆,我们闹,那是给你们面子。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更有甚者嫌弃道:“这伴娘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呐,还搞纹身,看着就凶,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对啊,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双方互相对峙,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新郎只好出来打圆场。
他站在新娘的面前,板着脸说道:“这事到此为止,别再说了。本来就是难得一次的婚礼,人生的关键时刻,就算是图喜庆,也没必要搞得这么狼狈,最后好心办了坏事。”
新郎这话说得还算客气,勉强算是接受了他们“图喜庆”、“好心”的由头。只不过话里话外,他还是护着自己的妻子,话里头故意夹了点刺,怼了一下闹事者。
没想到新娘的父亲走了出来,笑道:“多大点事啊,没必要小气吧啦的。湖跟福的发音多像,掉进湖里,不就是掉进福里嘛,多吉利!”
闹事的亲戚有新娘父亲撑腰,顿时涨了威风,甚至开始打趣新郎:“现在还没结完婚,就这么护着老婆。以后肯定被老婆压得死死的,是个妻管严!”
“男人可不能这样,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光听老婆的啊!”
“来来来,咱们也给新郎送点福气,把福给送到!”
男人们起哄着冲向新娘,抬起他的身体,把他也丢到了人工湖里,接着吹了个口哨:“去湖里吧,去福里吧!”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叶问雪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直接一脚把起哄声最大的男人给踹了下去。
那人跌进水池,看着好似一只落水狗。
围观的宾客哄堂大笑。
男人觉得好没面子,恼羞成怒道:“喂,你这是干什么?有你们这样对待宾客的吗?”
叶问雪冷笑了一声:“刚刚不是你说的吗,越闹越喜庆。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谢鸢远远看着这一幕,发自内心地感叹,他的妻君真是帅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