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高杉晋助从来没有提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重新组建的鬼兵队跟随总督回到了他的乡下,逐步靠近一所看着就是新建没多久的院落,门口不高的松树枝杈都剪的光秃,零星的新芽倔强冒头,大门没有锁随意敞开,随着冬日的冷风一阵阵吹入,不时有喷嚏声从里面响起。
他们的头一手执着烟枪一手揣兜里,随着越走越近,脸色越来越难看,有时候脚步声大一点但里面的人都没听见,心情更是差劲,手下自是不敢多说,没一个敢开口说话触霉头。
这个不敢多说也是辈分上的,领导们没跟那么紧落后五六米小声议论,就是说到后面忘乎所以,越来越大声,甚至刀枪都亮出来,昏黄的夕阳下见证并一决高下,连高杉晋助什么时候转过来,瞪着他们都没看到。
“前辈前辈,武市前辈,这就是晋助大人以前读书生活的地方吗……我看看啊……武内家,这是已经变卖了换了主人重新建的吗,可恶早知道我就用我的私房钱帮晋助大人买下来,保留他的童年回忆让他知道我的好,前辈前辈,你说晋助大人以前的样子是不是又帅气又可爱,我想也是,毕竟是晋助大人啊!!!”
一头金发身穿粉衣的来岛又子裹紧自己的避风大衣,稚嫩的脸满脸好奇,东看看西看看,随处可见的风景经过滤镜美化,觉得哪里都稀奇哪里都好,都是晋助大人待过的地方用到过的东西,跟随其中流砥柱来到这里,就是对她实力的承认,对她信任的表现。
越想越激动,小脸蛋红通通握拳朝着走在前头的高个男人小声说话,只有十几岁的她盼望着从同伴嘴里听到更多关于总督的故事,走在前面男人头都没有回,那双没有反光的猫眼平静看着前面,心底带着一丝对唯一女成员开始长大的遗憾,随后开口说。
“这大概是晋助大人难以割舍的家乡,出发去宇宙之前一定来一趟的原因,也可能这里也有他想去见的人,毕竟你也知道的,青梅竹马,邻家女孩,甚至是学堂女同学。”话音一转,莫名其妙转到自己的小时候,那不可遗忘的失落:“如果当初我也早点察觉的同同班女同学的美好,我也不会遗憾这么这么多年了。”
“死萝莉控前辈!!!”
“这是女权主义,黄毛丫头。”
跟在旁边的河上万齐心情倒是不错,偶尔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环境,哪怕表情不多,还是不难发现兴致勃勃,走在前面的高杉晋助向发声的他们投来死亡射线,难得大发慈悲提醒打闹的两人收敛点。
高杉晋助冷哼一声,还是放过他们,缓慢走进几年没有靠近的地方,门口的松树重新栽种,完全没有当年的高大,等走进院落一看,更是跟从前千差万别,哪怕是建筑风格都不一样,从前的痕迹确实是一点都没有了,失落感跟庆幸同时诞生,两种滋味交织。
这么冷的天他还是穿着草鞋人字拖,走路嗒嗒作响,坐在走廊的女人才惊醒猛地抬头,发现他的存在,高杉晋助咬着口腔内的软肉,发泄无用的情绪。
他敏锐的察觉到女人的听力出了点问题,已经近到危险距离的地步,她才听到,好几年不敢回来甚至是忙到故意遗忘归途的路,在出发宇宙之际终于鼓起勇气来看看,没想到多年不见得人还是出了点问题,男人难免闷气。
憋住这口气,高杉晋助抬起烟枪朝她挥了挥,开口打了个招呼:“哈就不见,阳子。”女人表情恍惚,确认是真的之后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手脚晃了一下站直身体慢慢走近:“啊……是挺久不见的,晋助。”
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不到二十米长度不到一分钟拉短,最后甚至是一大步跳到了男人面前,伸长手紧紧拥抱面前这个数年不见的弟弟,强大的力量紧捁着他的身躯动弹不得,只来得及将烟枪往后一扔让下属接住,错过逃跑机会,武内花也蹬着木屐加上本身就优越的身高,完全笼罩住高杉晋助的整个身影。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武内花也紧闭眼怯懦不敢确认,但手掌触碰到一切反馈都在叫嚣,高杉晋助真的回来了,数年之后,回来看看她,回来看看老师,眼角的泪摇摇欲坠,被抓紧的男人一声不吭,没有回抱的手攥紧成拳,强忍的青筋蹦出。
站在门口的下属们只来得及接住往后摔的烟枪,手忙脚轮之际还是透过斜眼看到自己的首领被一个陌生女人紧紧抱住,高大身材简直就是大山,手掌犹如爬山虎仅仅抠住身后的衣服,抓住来的皱褶如裂缝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晋助大人!!!女人!!!你是谁!!!居然嗯——————”见自己青睐的人被不熟悉的女人拥抱,来岛又子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了,高喊了几句被身后的河上万齐捂住,堵住嘴只能闷闷尖叫两声,发现高杉晋助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挣扎这个拥抱,只好闷闷不乐转头不看。
“这好像是晋助的姐姐,小声点。”河上万齐小声的在她耳边说,意外答案让小女孩眼睛一亮,扒开手掌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再闹腾。
“战场上犹如死神来了的一样的存在呢,但也救了不少人,我不少退下来的同僚就被她救助过,也是个复杂的人呢。”武市变平太的话在人群投了个炸弹,来岛又子感觉自己又看到了一名,闪闪发光能力出众助力晋助大人完成伟大事业的人员加入,这可是大人的姐姐,怎么会不答应呢。
河上万齐扫了一眼小女孩,对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情绪做了回答:“你想的事情我觉得不太可能,要是她想,当年最先陪晋助的应该是她,她应该不会答应的,估计等下续完旧差不多就要走了。”
武内花也松开他,扫过那中二的绷带打扮,对他大冬天紧紧是一件浴衣加外套表示很不满,抓紧他的手让他进屋,烤火暖暖身子,别冻着了。
“有什么事情都进来说吧,外面冷了女孩子也没穿多少,都进来休息一下,第二天再走也不迟。”
高杉晋助扫过一眼她的耳朵,停在耳朵挂着的助听器几秒,然后点点头答应了,转身叫还在门口的人进来,在院落锁门之后,屋内也燃起点点火光,这座建好没多久的房子总算迎来人气。
武内花也安排他的手下在大厅休息,给他们燃了炭火保暖,就在这主要的几个人来到了更里面的小书房,里面家具买齐就是空空的,除了摆放好的家具外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很新很空。
“你们先坐下来休息吧,我去给你们端茶,喝点热茶身体会舒服点。”武内花也很高兴,平时畏冷苍白的脸此刻都粉红透着热气,眼眉弯弯笑意掩盖不住,也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就走了,哼着小歌往厨房走去。
三个人找了舒服的姿势坐着,高杉晋助坐在主位环抱胸口不说话,其他人也没有先开口安静等待关键人回来。
等武内花也拿着茶壶跟点心归来,心智且幼的来岛又子坐立不安,她想知道晋助大人更多的事情,又觉得当着人面问不好,跟屁股被针扎到一样挪来挪去,有那么一点引起花也的意味。
高杉晋助瞥了一眼她,朝着武内花也扬了扬下巴,开口说:“介绍一下自己吧,阳子。”
武内花也给一个个人斟茶,将散落到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听闻也跪直了腰身,笑盈盈的回答道:“小太郎没告诉你吗,我改名了,现在叫武内花也。”
高杉晋助表情淡然,重新执起烟枪加入烟丝抽了起来,被武内花也抢了过去皱眉看她,女人也正义凛然的回瞪:“有女孩子在,别让小孩子吸二手烟。”盯了她几秒最后败落,说话平平,隐约带着点挫败:“我还是喜欢叫你原来的名字,这毕竟是你本来的名字。”
靠着矮桌撑着脸颊透过半敞开的纸门看到院落里昏暗的风景,声音不大的说:“我被通缉了也没有改名,你凭什么改。”武内花也没忍住笑了一声,见男人看她才回答:“改名是最简单的嘛,毕竟这里还有很多你们当初认识的人,我总不能让他们遭遇麻烦,让早乙女阳子这个人消失的最快方法,就是用另外一个取代,你说是吧。”
哼。高杉晋助冷哼,不继续犟嘴,看她忙前忙后给他们给他的手下安排吃住,不再出声让她自己忙自己的,其余三人看他们的互动,倒也不再拘束,该吃吃该喝喝。
武内花也给他们蒸了几桶大米饭,配上一罐腌好的辣萝卜,味增汤也是图方便直接用的罐头,弄完后哪怕东西味道一般胜在分量大,一桶桶一碗碗,光是碗筷跑了几趟。
本来也有人处于好心过来帮忙,一看女人用扁担扛着四桶米饭到处发放,甚至不嫌累笑呵呵招呼他们,就默默闭上嘴,摸着自己不明显的二头肌内心满脸泪。
哪怕是小书房的三人也原本想要去帮忙被高杉晋助阻止了,他好笑的看着中年青年小小孩三人,开口嘲笑:“这点分量不过是毛毛雨,当年她炸飞艇手撕天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不羞愧的。”
“……包括那个白毛笨蛋,有时候我们也会觉得,倒是谁才是男人,谁才是女人,男人跟女人自古不变,没想到天人来了之后来个大颠倒。”
高杉晋助对自己讥笑,喝着已经凉的茶水,反应过来说的私事太多了,随后无论是吃饭还是闲聊,他都不怎么开口,就这么静静看着忙前忙后的女人,有时平移看跟自己过来的下属,或许是自嘲或许是纾解,轻笑几声。
武内花也习惯侍奉人,拿着炭火炉给他们后就跟在高杉晋助身后,带他去卧室休息。
给他换下外衣铺好床垫被子,就听到人问她:“这么多年,能赚这么多钱重建这里,你也很辛苦吧。”
武内花也一开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人连关心都要等着其他人不在猜开口说,咧嘴乐了,摸到他冰冷的手强硬握着给他暖手,完全不顾他反抗的姿态,两个人在榻榻米上对坐,武内花也边笑边说。
“这里还有一部分小太郎的钱,虽然不多,每年回来的时候都拿了点给我,跟我说的时候脸色可惭愧了,耳朵红的不得了。”
等他手不再那么冰后盖上厚实外套的外套,没啥事能干她现在倒是开始闲聊:“乡下的房子没有大城市这么难那么贵,这些年大部分存款都拿去搞着里了,我一开始也以为难以登天,毕竟我也没做过,后面想想再难也没有那会难,不知不觉这里就起来了,其实也挺好的,你们回来还有个房间能住,不用在镇上借宿,毕竟你们的家还是在这里啊。”
武内花也搓着手感慨,干苦力的日子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是很开心很充实的日子,她认识了不少人,年幼老少,对他们三人的注意力都减少转移,自己的日子始终是自己过。
高杉晋助一开始抿嘴很紧,仅剩的那颗艳丽的绿色眼珠紧紧盯着面前人的表情,那□□康的泛着粉红的脸蛋,跟几年前天壤之别,想让她跟着自己去宇宙的话,直接卡在舌根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他喃喃问道:“你真的觉得在这里很好吗,明明统治这里的人都没有变,甚至更加过分,天人都在这里筑巢寄生在地球上,阳子,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吗。”
女式和服无法盘腿坐,她只能侧坐着揉着麻了的小腿肉,听到高杉晋助的问话也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武内花也会想到黑白电视跟报纸上那稚嫩的满脸正经的年轻男人,过早被推到那个位置,成为坐标成为身后人的白手套,他也何尝无辜。
“定定公下来了,那个孩子上去了,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是无解的,他也不过是个挡箭牌,他还有个妹妹,他妹妹多小啊。”武内花也深深叹气,扣着手指,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排解这些问题,一团乱麻从哪里开始都说不好。
“我们那个时候不小吗,阳子,长时间的和平生活让你的心都软了,你想想死在战场上的士兵,被抓到斩首的鬼兵队成员,想想我们,我们才是受害者,阳子,想想老师,他多无辜……这个国家不该死吗这个国家不该覆灭吗,它都开始化了,露出糜烂的内部,引来不少苍蝇过来下卵筑巢。”
男人因为她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紧抓膝盖的手痉挛抽动,仿佛手下抓的是德川定定层层下巴里的脖颈,只要一点点力气就能结束他一点都看不起的生命线。
“我本来想要你过来协助我,毕竟我们的关系这么密切那么深刻,可以为了我们不管不顾,但现在看来你也开始改变,被这些蜜糖侵蚀被和平表象软化,阳子,你好意思吗,自说自话之后将我们抛到一边,过自己的快乐日子——”被武内花也打断“晋助,慎言!”
昏黄浓烈的烛光都透不过彼此眼里,一座冰山悄然立起隔绝了其他人,这座风景外围只开了个小门,虽然围墙很矮,也只能从那个小门进入走进主人的心里。
“呵,现在连我要说的话都说不完了,我们还有谈话的必要吗,你我分隔是注定的事情。”见武内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冷哼嘲讽怼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