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笼罩着无边无际的空间里，用走用爬却走不出去，像踩在皮球上原地打转，经过的路边都是人的残骸跟立在一边的无字碑，一点点加深自己的恐惧夯实对她的攻击，直到梦醒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才反应过来是个仿佛结束不了的梦魇，打在灵魂里的刻印，无法遗忘。

从地下逃离出来仿佛还是在昨天，转眼就在这里住了有半年，甚至在期待即将到来的新年，这种割裂感让阳子感觉到挺魔幻。

等元旦过了她大概就是这个私塾除了松阳外年龄最大的人了，自己掐指一算大概在15、16岁左右，而这帮豆丁也才13岁左右，自己在这里算是大人了，每每这么想到就忍不住乐呵。

忍着寒气从被窝里起来，换上厚衣服套上棉外套，整个穿的就像外面卖的小面人一样椭圆。外面的天色微微亮，呵着水汽哆嗦着从里面走出来，哪怕是换上厚很多的足袋也避免不了寒风从衣服下摆钻，一下下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跟个球一样一路滚到厨房。

经过男孩子们的房间能听到呼噜声，尤其是某个卷毛，那叫一个响亮，阳子羡慕不用早起的学生，自己还要在寒冬里给他们热早饭。但一想到自己不过是好心被收留那一瞬间的不平衡倒也缓和下来，自己毕竟比他们大，照顾小孩多正常，跟何况他们也可以赶她出去不干这种有风险的事情，但他们没有。

一路上哆嗦好不容易一步步挪到厨房，蹲在灶口执起火钳子将里面没有灭的木炭燃起，卷起他们写坏的作业扔进去做引子，陆陆续续塞进去木柴，燃起的炉灶让这个闭塞的厨房总算暖起来。

阳子放松的呼出浊气，导入凉水烧开，等热了之后勺一点用来洗漱，在厨房就这点好，随时有热水可以用，总算精神了点可以干活了。

阳子本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怕是关起来的那几年也没有做过饭，甚至分不清楚猪肉与牛肉的区别，更何况是鸡蛋鸭蛋之间的差异。得益于晴子小姐的照顾指导，这段时间总算能成功做好三餐不至于饿死这些娃娃，味道平平淡淡胜在干净，多做几次就能掌握火候，半年过去她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厨娘，做饭没有问题，个别比较刁钻的就只能慢慢学习了。

水烧开了就下骨头海带干吊味熬汤，把面条杆好备用，切一点晒干的腊肉放一边配料，架两个木棍做支架拿出碟子扔几个鸡蛋跟汤一起热，没多久所有都好了所有人的早餐。

“好香啊，有我可以帮忙的嘛阳子。”温润的男声从侧面响起，松阳老师双手端在袖子里，看着热腾腾的厨房冒出阵阵香气，肚子不自觉响起，倍感饥饿的松阳觉得今天这份早餐一定分外美味，愉悦的过来帮忙。

“啊，是松阳老师，所有都搞好了就差端过去了，那就请您去房间把那群男孩子叫起来吃饭就好了，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哈哈哈。”

阳子将苗条夹起来分配到每个碗里，分好配料之后将冷却下来的鸡蛋拨开每人一个，撒上香葱跟海苔丝之后大功告成。

深呼一口气，在温暖的炉灶工作自己都出了一头热汗，轻笑婉拒松阳的自告奋勇，让他去催男孩子起床，毕竟只有老师的铁拳才能让他们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自己可没有那么大能力把三人从房间里拉出来。

松阳乐呵呵的接过任务，背过手来到走廊障子门前，耳力很好的他被银时良好睡眠的鼾声占满，感叹一下当初刚从战场出来的孩子夜不能寐盯着门生怕有人闯进去，到现在自己两米不到都不会惊醒，这个孩子的安全感彻底着落，作为老师跟监护人的他也倍感安慰。

当然，一码归一码，松阳微笑的想。

手掌一用力，障子门被大大打开，冷风瞬间灌进去把里面的人吓得一机灵。这个动静吓得小太郎以为有敌袭，立马翻身去找自己的发小并叫醒他，两个小孩在一个窝瑟瑟发抖，定眼一看原来是松阳在作怪，不由松一口气。

被吓醒的晋助揉着惺忪的眼皮，打着哈欠问老师有什么事情吗，毕竟今天是休沐，所以他们都睡得比较放肆。

“早上好啊晋助、小太郎，今天阳子做的面条看起来特别美味呢，所以我过来叫你们起床啦。”松阳打了个招呼，让开一步让两个学生从里面走出来，经过的时候两个脑袋瓜都被松阳的大手揉了揉，手掌传达的触感让本来心情就好的松阳更是笑眯了眼，放过弟子去洗漱，接下来就要叫剩下的老油条了。

“银时，起床了哦，太阳晒屁股了。”虽然是骗他的。

“zzz……”雷打不动甚至翻了个身。

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能坐绝不站着，能躺着睡觉绝不起床，松阳深感学生滑溜，对还没成年但已经精神老去的银时有点头疼。

有一点但不多，毕竟是捡他回来的人，办法多的是。

抓着被子企图从脚的位置掀开，没想到被脚夹住整个压在腿中间，硬扯是扯不开的，亲爱的学生现在已经进化成完美的龟壳整个缩在厚被子里，就像不需要呼吸一样头都没有探出来，轻微的上下起伏表示人还在里面好好活着。

本来温暖的双手在室外晾了一下，变得冰冷之后从旁边的缝隙伸进去，摸到银时的脖子跟脸，刹那间的冰冷刺激的男孩子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马鬼叫的跳起来，人醒了一半。

“鬼啊！！！”

“早上好啊银时，起来吃早饭了。”

在听完学生愤怒吼叫之后给他来了一拳，人格修正拳非常好用，瞬间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气质立马变得正板起来。

坐在被窝的银时敢怒不敢言，捂着头上的大包眼里长含泪水，里面的指责跟愤慨能淹没面前的老师，老师对于自己的学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手抓被褥的边缘，抓紧的手势给了银时警告，再不起来就会被他掀翻滚到外面的雪地里。

迫于直面风雪的压力还是老老实实起床，打了个很长很长的哈欠都快把扁桃体掉出来了，抹去眼角的泪水，套上放在一边的外套跟着老师出门，前往卫生间洗漱。

一波冰水洗礼之后银时整个人更颓废了，好好地休沐就应该睡到中午太阳出来，这样就能起床就吃午饭然后躺在走廊晒太阳了，而不是顶着寒风早期吃早餐。

一路上牢骚不断，到了大厅在总算停下来。

先来的晋助跟小太郎已经摆好桌子，阳子把汤面端过来摆好，五个人陆续落座开始吃自己那碗面，一时间只有吸面的吸溜声，热腾腾的面汤都喝完了，瞬间把热气补充在身上，舒心的叹气瘫在榻榻米上，人都懒散的不想动了。

思想挣扎了一下，还是乘着还有热水把碗洗了，免得冷水洗不干净，收拾收拾带着碗筷走了，桌面就交给他们擦拭。

“我说松阳啊，该把被炉拿出来了，别买了不用啊，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才值得被人类使用啊。”

银时早就惦记着被炉，年年都早早蹦跶着企图让老师早点拿出来给弟子们享用，可惜不敌铁拳制裁，只能找机会探口风。

“被炉！被炉！每年最期待这个时候了。”

“……老师怎么说。”

小太郎非常兴奋，待在被炉里吃着烤橘子全身暖烘烘在这冬日是人间幸福，晋助对于寒冬有一处温暖去处也非常向往，银时纯粹就是想再睡个懒觉，三个人心有灵犀都在试探松阳的反应。

松阳垂眸看自己的弟子们表现各异，鲜活生动的生命，嘴角不受控制上扬，对于他们的要求一般都不会反对，只不过每次都喜欢抖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玩的事情出来，每次都出乎意料的有趣，让他欲罢不能。

“这样啊……”

三双渴求的大眼睛盯着长辈，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星星闪烁砸向面前的男人，松阳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捧腹笑完擦干眼角的眼泪，带着自己三个学生去储物室把春天放好的被炉桌拿出来。

把许久没用的东西擦干净，抖抖棉被上的灰，塞上早就准备好的木炭，慢慢烘烤下不一会小小和室就暖和起来了。

大家自觉一个接一个躺了进去，灵魂瞬间被这个神奇的东西吸进去，把武士苦行的灵魂消灭的一干二净，纷纷发出对此事物诞生的感叹，顺便把自己缩的更进去一点。

银时的呼噜声已经在打了，小太郎在看老师给他抄的小说，晋助把课上的教科书再重新温习一遍，松阳浑身放松就着桌面的茶水看着书，外面雪花点点，白雪皑皑。

阳子收拾好来到了和室，过来的路上一路哆嗦抖脚，这一身千锤百炼就是不防寒耐热，该冷的还是冷，甚至是在恒温的地方呆久了耐性更差了，可以说这里最怕冷的人非她莫属。

裹紧自己身上的棉衣，虽然厚重但它挡风保暖啊！缩着身子半张脸都埋进去，鼻子不可避免冻红，脸上也泛起粉色，一路吸溜着鼻涕，收紧核心百米冲刺剑指被炉。

从半开的纸门迅速钻进去，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入团队，坐在最大的空隙中，把湿润冰冷的脚放进去烘烤，得到的正反馈全身心都舒坦柔软的想要陷进这个罪恶的神器中，烤了一会就脱了外套整个下半身深埋进去，仿佛是天国般美好。

感叹松阳买的被炉，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她带来冬日幸福。

手脚都暖烘烘，阳子惬意的吃起柑橘，烤过的表皮吃起来更加香甜，一个接一个完全控制不下来，不一会桌面上都堆了一个小山的果皮，实在是承受不了重量从顶端掉下来一点，砸到了把整个身体埋进去只露出脑袋的银时。

感知到有东西掉到头上，银时正在惺忪的眼皮，眯着眼看了一下是果皮，又安然的闭上双眼继续酣睡，阳子也没啥反应，继续吃吃吃。

不一会又是一张果皮叠起来，一摞摞摇摇欲坠，一个早上过去了不仅早餐是汤面上午还喝了很多水，晋助跟小太郎结伴去上厕所，掀开保暖的那层被子从里面抽出双腿起身，撑在桌板上手用了点力，一不小心那一摞橘皮全部掉了下去，整整齐齐全部盖在最近的银时脸上。

被弄醒的银时实在是收不了，拨弄开果皮无奈的睁眼看着天花，始作俑者已经哆嗦的去上厕所，罪魁祸首还在大吃大喝，对于受害者无动于衷，而他的老师则笑盈盈继续看书，都对他可怜的遭遇视而不见。

硬了。

拳头硬了。

银时一怒之下——翻了个身，把自己挪的更远一点，远离那个垃圾堆，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

阳子吃的开开心心，手指甲都剥黄了，今年蜜柑丰收价格便宜私塾里买了两大箱，冬天完全不怕坏，可以放开肚子吃，就是吃多了胃不舒服，身强体壮的阳子完全不在怕，就是吃！

最后喝了口大麦茶，感叹这大概是她过得最舒适的冬天，以前也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满足的伸懒腰，带动被炉里小腿也一起甚至，完整的做了个懒腰，舒服长叹，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吃了个饱的阳子动了一下小腿，碰到了旁边蜷缩的脚，现在还坐着的就三人，看样子应该是睡觉的银时，他从早上吃完早餐就舒舒服服睡到了现在，而自己忙了好久才坐下来，一瞬间的不平衡让阳子恶从胆边生，有点不计后果想要使坏。

阳子起身走出去，从走廊走了两下手脚都降温变得冰凉，小太郎跟晋助刚好回来一同结伴回去，三个人哆里哆嗦回去顺便把门关上，留了条缝通风。

阳子坐回原位，她甚至偷偷摸摸把足袋脱下来，体温下降的赤足慢慢触碰到少年温热柔软的脚底，甚至阴险的从脚踝一路爬上了小腿，当冷冰冰的肌肤触碰到高温的腿间，脚趾传来的温度让她逐渐遗忘了恶作剧的本质，下往上传来的触感刺激从尾椎直达到大脑，贪恋那点温暖一路攀上，阳子不自觉握紧拳头趴在桌上感受被炉里这一切，直到被手掌抓住脚踝才得以停止。

她愣住了，少年的手掌天生宽大，常年握剑指间茧子厚的厉害，粗糙的质感摩擦着自己脚踝上凸出的骨节，处于阻止的动作在触碰到比自己更软的肌肤后，他停顿了一下，停止动作挪走了，手掌松开的瞬间指甲刮过脚面给她带来一点不可明状的痒，一点点透到骨头里，让她脚趾放松又紧缩，良久才收回到自己的位置不敢动作。

她眼睛往下一撇，跟往上看的猩红眼珠刚好对视，侧躺着的银时面无表情看向恶作剧的少女，他的头两边都是阳子吃剩下没丢的果皮，甚至剥的很完整每一个都是六角形，刚刚她还拿冰脚去碰他企图把他冰醒，真是个完美的受害者。

银时捏着一张半干有点硬的橘皮当手里剑扔过去，正正好盖在阳子头顶上，小小的六角形完美的成了个盖子，覆盖中间发缝，成了个河童，错在先的阳子趴着不敢吱声，中招之后惭愧的红晕慢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