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日历也没有纸笔，她们当中有人尝试记住每日规律的钟鸣来记录日期，在数次晕过去中断天数之后无奈结束这个可能。

只有在头发长到肩膀被天人抓去剃短的时候，才会惊奇时间不知不觉流走，只有在无意间对比才枉然醒悟。

阳子对比加奈的身高差距上慢慢接近，切身感受到时间确实在她们身上流动，她一开始才到加奈的腰，现在已经到她的胸口。

阳子半夜关节处骨头隐隐作痛，被痛醒之后听着房间细细嗦嗦的摩擦声，她望着天花毫无睡意。白天晚上全靠关灯开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堡里，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一点点剥离对于回家的欲望。

日常吃的压缩食品能保证每个人不可或缺的饱腹感，但过不了阳子鼻子那一关，阵阵变质腐臭从丸子里透出来，只能咬牙捏住鼻子没有咀嚼直接生吞下去，留存活着的基本。

夜晚睡不好白天吃不好，每天被天人折磨，本就话不多在人群中更加不起眼。正在抽条长身体的阳子消瘦的可怕，仅剩的几人情况大差不差但精神比她好太多了。

该睡睡该吃吃，每天都当最后一天用。

加奈虽然口气很硬每天都在咒骂，每晚都在做逃出去回本家算账的美梦，但这里的人都知道，回家难如登天，基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似乎天性爆发一般，说着离谱的话做着离谱的事，把末日前人们发疯的神经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结束日常程序带着晕死过去的同伴回到房间，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自己所见所闻，看着同伴对自己见过的大世面惊呼，成就感充盈着整个胸腔，骄傲的挺腰又是能开心过一天。

加奈对这些市井小事嗤之以鼻，大都市出来的贵族小姐知道得讯息比这些劲爆多了。在听到这些绿豆大点的小道消息，她插一脚大声冷哼，在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之后，给看向她的小屁孩一个大大的鄙夷眼神，嘴巴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把贵族之间的糗事一并爆出。

大声惊呼之后她成为全场唯一的嘉宾，大家都闪着星星眼对她充满崇拜，把脑海中贵族大老爷大小姐们的滤镜爆破干净。

加奈甚至把西野家族人的丑事说出去一部分当八卦谈资，族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兄弟姐妹间利益搏斗，夫妻逢场作戏也拿出来调侃，把只见过表面光鲜亮丽的普通人唬的一愣一愣，她们甚至追问故事后续，在加奈耸肩说后续被家主处理不外传才可惜作罢。

在外面能引起腥风血雨的情报在这里连灰尘都不如，能给这群孩子带来短暂快乐才是有用的。

农家子弟聊起自己家的田地满脸眷恋，秋收金黄的穗子、夏季多彩的瓜果、春天冒芽的青苗、冬天祈祷瑞年的白雪盖，她神采奕奕介绍自己种的成果，连被卖到这里都不能让她忘记家里那最后一茬稻谷。

本身是流浪儿被一顿口粮骗到这里，说起自己见过的大世面也是昂头挺胸，炫耀自己看到的东西。

大城市被渗透多了很多天人的东西，她对叫自动贩卖机的古怪机器印象深刻，给了钱就能选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也不是看见她衣衫褴褛就一个耳光将她扇晕打出去的情况，想买就买，随时随地都可以。

她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闭着眼睛叉着腰，比住在天守阁的将军都要来的骄傲。

大家都惊呼世上还有这等神物，只要给钱按一下就出来东西，不用进店里就在路边上，不用看店员脸色甚至明码标价，这多好啊，天人带来的东西也不全是坏的嘛。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天人来了之后的改变，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幅光景也拜天人所赐，都不由闭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大家自觉略过换了个新话题，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这场欢快的谈论一直到大钟响起都没有结束，大声喧哗甚至把天人引过来砸门，大骂这群小鬼到点不休息是不是不想活了，耽误大人的计划是不是想提前上路。

外面的喊话太过凶狠把女孩们呵住，上头的大脑总算冷静下来，乖乖各自回到自己床位上，盖上被子给同伴互道一声晚安，几声音调不同的晚安很快就附和上，说完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争取每一分休息的时间。

大概是晚上的吵闹惹毛了监管她们的天人，早上拿着压缩丸子过来面色阴沉，他怨毒的眼神扫射这群丫头片子，被眼尾扫过的人纷纷抖肩左右闪躲避开看过来的眼光，企图存在感降低消失在这片空气中。

在等她们吃完之后舔着后槽牙宣布今天的新项目，并从推车上扔出即将要换上的新衣服。

是一套连襟的练功服，一条裤子甚至有一双布鞋，很久没有换上新衣服的女孩子们喜出望外，都不等天人走就进厕所里换上，难得的新东西就像过节一样扫去平日的阴郁，或多或少脸上都带着点微笑。

天人在女孩们开心的时候冷哼一声，瞬间气氛冰冷噤若寒蝉。

他指挥她们跟着走，冷静过后都面面相觑，没有的选只能跟着前面这个高大的男人走，来到跟之前不一样的大门口，才确认不是糊弄她们，是真的换了项目。

进去之后是个空旷的角斗场，正对面摆放着武器的支架，往上几层是观众席，现在就坐着一个天人，他坐在座位上像只无聊困顿的猛兽，手撑着脸颊无聊的看着她们，无机质的眼珠扫过每个人一一打量着，在她们看过来的时候还伸手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稍微友善的举动稍微打消了一点对这里的恐惧，但在阳子眼里这里跟之前一样没有区别，满屋子血腥味快把她淹没。

阳子内心的恐惧随着脚步走进而倍增。

干涸的血迹染红脚下的地板，这股铁锈味无孔不入钻入她的鼻腔，她几欲作呕只好伸手死死捂住，咬牙把胃里翻涌的酸水咽下，满脑子只有危险的警报声大声作响。

同伴里哪怕没有阳子鼻子灵敏，也从墙面没有擦干净喷溅的血迹看出事情不对，偷偷观察这个新场地，每当发现新情况内心就会下沉一点，哪怕没有说出来，从相互看望的眼神中就透漏出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绝望。

大门紧紧关上，身穿皮甲身材魁梧的天人从座椅上站起来伸个懒腰，手握栏杆从上面跨跳下来，沉重的体重砸在地板上将浮尘都荡了起来，地震般的冲击几个女孩都站不稳，相互搀扶才能站好。

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被面前的男人来了个下马威。

前面层层凹陷开裂的地板显示出他惊人的力量，那双粗壮有力的双腿慢慢向她们走去，带点漫不经心给自己肌肉放松。

鞋跟踢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死神带着的流沙，一点点靠近待宰的羔羊来一口痛快。当这个男人正式站在她们面前，阳子清晰的听见她们当中有人牙齿在发抖、紧张的吞咽口水、脚步慢慢往后挪。她自己也想跑，却只能被前面这个男人发出的气场压在这里动弹不得，根本没有勇气抬起自己的脚往后挪哪怕半步。

“哟小鬼们，真高兴这次活着的人有这么多，上一批就活了一个，没多久就给我不小心打死了。”

他摸着自己粗糙满是胡渣的下巴，盯着这些还不到他腰部的小鸡崽子们，眼里溢满了对她们的戏谑，慢条斯理把下半句说完。

“希望你们这次能比前辈肉更结实点，这样我就不用被骂老是加大损耗，懂了吗猴子们。”

他对她们的生命漠视，只不过开的价钱比做佣兵高点还安全，雌性猴子的生死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只不过如果素材耗损太厉害老是挨骂，他都懒得收力就这样快速结束一天，不然耽误他回房间睡觉。

“对了，你们可以叫我阿加沙，你们叫什么我就不是很在意啦，毕竟你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第一天。”

阿加沙礼貌的笑了一下，散发出来的蔑视并没有让她们激起对自尊的维护，反而在说完之后全部惶恐万状，对绝对暴力的深深恐惧，脸上冷汗不止表情扭曲，犹如小动物般集体抱在一起吸取人性中的一丝温暖。

后面的大门在进去之后彻底关死，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见没人敢开口，阿加沙无聊的长吁一口气，环抱双臂耸肩跟她们讲讲过好几遍的陈词滥调：“送你们来这里呢，就是为了测试你们的身体被改造的怎么样，结不结实，看一下是不是能够打倒我的程度。”

他毫不避讳‘改造’这个词，低垂的眼眸扫过这群猴子展现出来的表情，毫不意外看到几张脸神色瞬间紧张。

“前几批有几个被培养的挺出色，几个人上打的我措手不及，按照你们的讲法应该是毕业了吧。”大概是为了叫她们情绪稳定点，讲了点以前的破事。

“只要够得到我的承认，你们就毕业了，简单吧。”阿加沙对她们大笑，大手欢快对她们鼓掌，掌声回荡在角斗场中，里一声又一声拍打她们的大脑，击碎她们刚刚构建好的思想准备。

现在她们都得到了一个短暂明确的目标：打败他，就能出去了。

这个目标非常诱惑，熊熊燃起对生命的追求欲望，大概是无知者无畏居然抵挡了对绝对存在的恐惧，都能往前走两步直视面前这个高大的天人。

她们的眼里都是对生的渴望，谁都不想死在这里成为无名枯骨扔到垃圾堆，然后又一批可怜人走进这个地狱。

“哦？眼神不错嘛，希望等下你们也这么兴奋。”阿加沙带着点点期待，他觉得这批活的数量这么多，多少比上一批强一点，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呆这么久总算来了点乐子。

“但是呢，我也不会一下子就动粗啦，对雌性多少有点尊敬。”他笑了一下，举起两根手指做出对尊敬的容忍范围，接着说等下发生的事情“这里的东西随便你们用，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们今天能碰到我，就算你们赢，就这么说定了。”一言堂决定游戏规则。

她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有相信了，强者剥夺了弱者的决定权，只能接受现状。

“一”阿加沙开始倒数，等待太无聊，给她们加速这个进程。

所有人加紧脚步冲向一开始就看到的武器架，把上面的各式兵器分发，这下也没有什么姐妹情，抢到就是自己的。

“二”他抠了一下耳朵，吹掉指甲缝里面的残渣。

阳子挑选了适合她握着的短刀，谨慎的跑到阿加沙的背后准备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袭。

“三”游戏开始。

阿加沙把手上的细碎拍掉，横过手臂挡住抡过来的棍子，另一只握拳打到柔软的肚子上，这一拳带来的冲击力直接飞到场外，被打的人蠕动了一下挣扎想要起来，喉咙还是没忍住呕了一口血摔趴在地上没有动静了。

“好了，一起上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极限。”阿加沙还是浑身轻松原地站着，没有防备浑身破绽，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手肘往后砸，反握住背后砍上来的薙刀，拳头迎上把扔过来的盾牌击碎。偷袭者不熟悉手上的盾牌，被猛力击打之后手软居然松开了，她连忙后退跑到几米远戒备，还没站稳就被一脚踢到肩膀，一阵眩晕撞到了武器架上，把架子上的剩余兵器撞散，掉落的棍子一闷棍将她砸晕。

加奈选了一把大刀，在别人攻击的时候从中挥刀插入，根本不会刀法的她只能按着本能借着力气，在到达大约脖子之后用力外下一切。

原以为很快就成功了，刀面被阿加沙咬住，那双眼睛轻蔑的看着加奈，牙齿用力这把工匠打造出来的刀刃被他直接咬碎，加奈眼里的惊讶都要溢出来。

阿加沙一向将这种弱者的情绪当下酒菜，含在舌面的刀片猛地吐出来，他的力气让这枚残片锋利的跟暗箭一样，瞬间刺穿加奈的肩膀，血液从伤口流出被布料吸收。

加奈被肩膀的剧痛停下脚步，在强烈的危机感下猛地后退躲过了一次手刃，用手摁压出血口避免//流失过多，给了望过来的阳子镇定的眼神，让她稳住自己不用管她。

收拾好心情避开跟他有正面接触，赶紧跑到倒下来的武器架，选了更保守的木棍，可攻可守。紧握棍子与阿加沙对峙，冷汗爬满整个脸颊，无暇顾及自己剧烈动作反而撕裂的伤口，丝毫不赶放松戒备紧盯着一步都还没走动的男人。

阳子在背后看到了加奈正面攻击的失败，赶紧跑到阿加沙的侧面随时补刀。

前仆后继稚嫩地攻击对阿加沙来讲就像毛毛雨，动作在他的眼里放慢十倍不止，轻松当下反身给了攻击者一记重拳，愉悦的听到幼小的骨骼发出断裂的咔嚓声，在鲜血喷出来之前一巴掌将她拍到地上，避免被粘上猴子的肮脏液体。

阳子紧张的盯着，在每次正面攻击上都要补上一刀，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容不得分心，同伴被打的呕血不止都能让她转头查看。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