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琰自始至终都以为邢湛是回杏宜一中复读的。
直到放寒假，他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回附中演讲。
附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厚雪覆盖在楼梯上，教学楼前的松树上也时不时抖落着上面的积雪，高三的教室都开着灯，十点左右的时间，应琰刚进来就闻到一股饭香味，食堂的后厨估计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稳稳踩过地上的雪，长腿一迈到了一楼，跺了跺脚，抖掉鞋底沾上的雪，裹紧黑色羽绒服探了探周围。
还是熟悉的样子，墙壁遮挡着冷风，几个学生正排队打电话。
看见这一幕还是很触动，应琰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发给邢湛。
【看见没？这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地方】
没等邢湛回复他就收了手机，太冻手了。
按照提前说好的，应琰手揣着口袋，一步两个台阶快速上楼到演讲教室。
来演讲的人也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庆大大二的学生。
大教室挺暖和的，有暖气，应琰被以前的老师带到第二排坐下。
“听说你小子有对象了？”老师抱着胳膊打趣他，视线向应琰身后探了探，“人呢？怎么不带过来一起感受一下这光荣时刻。”
应琰脸上藏不住的笑，故意玩笑道，“带他来，光荣的可不一定就是我了。”
“哎呦。”老师表情也是相当八卦，“那这么说，你对象也是个学霸？”
“不止呢。”
提起邢湛，应琰语气都是骄傲，“以前一起上学，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和他一起考一个第一，超过他都不敢想。”
“这么厉害。”
老师难免有些震惊，“那后来你们一起考第一了吗？”
说起这个，应琰神色可见有些落寞，隔了很久才说，“没有。”
“没关系。”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你在我们这是第一，也算是另一种实现了。”
应琰点点头，被讲台突然的话筒音吸引过目光。
“我第二个讲吗？”他斜过去问老师。
“对。”老师点头，“先让一个大二的学生讲，也是庆大的，你学弟，只不过就在我们这读了高三一年。”
应琰有些震惊，但不多，“读了一年你就让他来讲？你们也太随便了。”
“你小子。”老师气的笑，“你读了四五个月，我们不也让你来讲了。”
应琰：“……那我走了。”
“走什么走，回来。”老师拉住他说，“放心吧，我已经和你们杏宜一中的刘老师打过招呼了，你在我们这边讲完就回杏宜讲。”
应琰：“……你们也没提前和我说。”
“这不是在和你说。”
老师哄学生，“你这稿子，嘴皮子都是现成的，也不需要准备啊。”
应琰扯出一个微笑，“……好冷漠的鼓励。”
老师：“良苦用心啊。”
应琰：“……”
说不过还是说不过。
“你学弟我鲜少鼓励，自力更生。”老师示意讲台，“看着，要来了。”
应琰倒挺好奇这号自力更生的人物，本来没想听的，想摸鱼和邢湛聊天来着，但来都来了，听一下吧。
全场倏然安静，应琰拉开羽绒服拉链，转头扫了一圈，触亮屏幕没有看见邢湛的消息之后又快速收了手机，抬起头准备专心听分享会。
一个抬头的功夫，一抹熟悉的身影就从视线晃过。
心骤然收紧，视线用力聚焦，直到讲台上的人站定，眼里的幻影和现实的人重合，无数疑问在应琰脑海冒出。
应琰也不近视，邢湛也不难认。
不存在看错人的情况。
“大家好，我是邢湛，目前就读于庆大金融系。”
应琰捏着口袋的手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微皱着，脸也被空调烘的有点红。
他眼神直勾勾盯着，偶尔也会和讲台上的邢湛对上视线。
一个在用眼神求饶解释，一个在用眼神冷漠生气。
到后面应琰直接不看了，赌气地拿出手机，找到邢湛的微信，果断拉黑。
还是不忍心删除，害怕聊天记录都不在。
悄悄给自己留个一个后手，等着邢湛给他解释。
讲台上的邢湛完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不过，他已经知道不太妙了。
“怎么样？”老师用手肘戳他，“这学弟和你不相上下吧。”
应琰还气着呢，怎么也不会承认，他瞥了眼邢湛说，“一般般。”
“年轻人啊。”老师笑，“你那个角度好，帮我拍两张他的照片。”
应琰：“……”
没有办法，他拿过老师的手机横屏给邢湛拍照，触碰聚焦的瞬间，镜头里，邢湛看过来。
应琰知道他看到了，他瞅准角度快速拍了几张之后把手机归还，自己赌气地不去看讲台。
他试图去串气这些时间线，发现确实是能一一对的上，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邢湛会来附中重读高三。
“到你了。”老师提醒，“去吧，好好讲。”
“放心吧。”
应琰上台，邢湛下台。
“琰琰。”
擦肩而过时，邢湛小声叫了一声。
“叫学长。”
应琰慷慨地赐给他三个字，无情地给邢湛划了条界限。
几秒的功夫，应琰已经上台了。
第一时间，他去找邢湛的身影，看了一圈，终于在右边第三排找到。
他很快移开视线开始自己的分享。
应琰和邢湛的分享完全是两种样子。如果说邢湛的比较严肃，比较正经，那相比较之下，应琰的就比较活络，和台下的学生有来有往，讲的内容也比较吸引他们。
“大家有什么问题要问两位学长吗？”
校长站起来问。
前排的人都转头去看，后面举手的学生还是很多。
老师随便点了一个男生。
“我想问问邢湛学长，英语考85分还有救吗？”
话音刚落，人群传来一阵笑声。
邢湛从座位上站起，想了想回答，“你认为有救就能救，你认为没救了就救不了，看自己，事在人为。”
“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吧？能成功就更少了。”男生继续问。
“你们应琰学长以前英语也不好。”
应琰没想到邢湛突然cue他，他正吃瓜呢，一转眼就吃到自己身上了，他睁大眼睛看邢湛，后者和感觉不到一样继续说，“不过你们也知道，他最后高考考了137，在考137之前，60分他考过，70分也考过，90分也考过，所以，相信你也可以。”
“谢谢学长。”男生把视线转向应琰，“学长那你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一下吗？”
话都到这了，应琰还是把自己对于英语到一些独到见解分享了一波，说到最后，总结为几个字，“想做就去做，别想太多，别管结果，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台下想起掌声，邢湛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应琰，嘴角勾着笑，不过拿出手机给应琰发消息到时候，看着显眼到红色感叹号，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临到结束，老师又点了一位举手的女生。
“应琰学长，我想问问你和邢湛学长是不是认识啊！”
这话也算是问出了在场好多人的心声。
“怎么这么说？”应琰有点没想到。
女生说的快，语气里藏不住的激动，“教室外的光荣榜啊！你们照片并列贴在一起，座右铭也很像，让我想想……”
“你写的，第一唯一，榜首与共。”
“他写的，第一唯一，榜首与你。”
“你们不是商量好的吗？”
应琰看着邢湛的方向，一时有些诧然，他有些迟缓地说，“认识是认识，不过座右铭没商量过。”
“那你们是那种见面就掐的死对头吗？还是互帮互助的青梅竹马？”
“都不是。”应琰莫名有点想笑，不知道台下的邢湛作何感想。
他想了想解释，“我对他单方面制裁。”
……
光荣榜上的照片早已经贴的密密麻麻。
但应琰还是一眼看见了邢湛。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照片和名字显然都是邢湛本人。
照片贴在应琰旁边，下面写着一行和应琰对称的话
［第一唯一，榜首与你］
“邢湛。你骗我。”
分享会结束，两人肩并肩站在光荣榜前，惹的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没有。”邢湛这会装上可怜了。
应琰瞪他，“你不是说你今天回学校？为什么会在这？”
“是回学校了。”邢湛没用地解释。
应琰气不打一处来，“给你一分半解释。”
邢湛转眼看他，“你对我，是第一且唯一，没能在杏宜并列第一没关系，迟到一年，换我来追上。”
应琰怎么可能想不到这层意思，刚刚有人提问说出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你傻吗？”
他有些心疼。
“挺聪明的。”邢湛答非所问。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想让应琰难过。
应琰：“……”
听听，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
“谁问你这个了？”
应琰气已经消了一半了，但面上还是很凶，“我问你为什么来附中重读高三。”
“当时复学，一中待不了，只能去其他学校，总归都不熟，就挑了这个熟一点的。”邢湛很诚恳地解释。
应琰无语，“八竿子打不着一边？哪熟了？”
“你熟，四舍五入，我也熟了。”
邢湛一句话就让应琰破功，“谁教你这么四舍五入的？”
“应琰。”刚才和应琰聊天的老师上完课怀揣着保温杯过来，走近才发现，“哟，邢湛也在。”
“老师好。”
“好好好。”老师肯定说，“你俩这是早就认识了？”
“是的。”
邢湛一板一眼回答。
“我说你小子那时候怎么天天守在光荣榜前背书。”老师突然把视线转向应琰，明着说邢湛，“可不让人省心，大冬天的，非要在外面待着，硬生生把自己整发烧了，在医院打了三天吊瓶才回来。”
这倒是应琰没想到的，他有点心疼但嘴上还是臭屁地说，“可能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吧。”
“哈哈哈哈哈哈。”
老师笑的老大声。
邢湛也憋不住笑。
“笑什么？我不是你学习的对象吗？”应琰抬着眉眼瞪邢湛。
“是对象。”邢湛说。
“早点回去吧，一会又下雪。”老师喝着茶水看了看楼下，“你对象没来接你？”
应琰：“……”
他叹口气，眼神向邢湛斜了一下，“这不来了。”
老师硬生生用了一秒来反映，嘴里的茶叶都忘了吐出来。
“邢湛！”老师的激动后知后觉凸现，“原来单方面制裁是这层意思。”
应琰：“……”
“难怪应琰说你来了光荣的就不一定是他了。”老师说，“放心吧，你们彼此成就，都是我的骄傲。”
“走了老师。”应琰无征兆地上去抱了他一下，“办公室给您放了茶叶，记得喝。”
“常回来看看啊！”对着两人下楼的身影，老师挥了挥手。
刚出校门天上就飘起了雪，邢湛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缠在应琰身上，绕了两个圈整好，护住脖子和下巴。
“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
邢湛顺势说。
“先待着吧。”
应琰轻哼一声说，“用的到的时候自然会放出来。”
邢湛：“……”
“我发短信。”
“随你。”反正应琰也没想一直拉黑他。
“你觉得我冷漠吗？”应琰忽然想到一句土味情话。
邢湛看着他，左思右想说，“不冷漠。”
应琰：“……你说冷漠。”
“冷漠。”邢湛听他的。
一想到接下来应琰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