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没睡好？”

俞晟问趴在桌子上假咪的应琰。

“没睡。”应琰埋着脑袋，声音嗡嗡的。

“你和我实话实话，你和邢湛是不是——”

应琰感觉旁边的座位有人坐下，下意识往俞晟的方向挪了挪，半天没等到俞晟说下一句话，他问：

“是什么？”

“没什么，邢湛来找你了，我去前面找王杰，你俩好好坐。”俞晟一眼看透，懒得点破，识趣地拿着自己的书和包潇洒离开。

“你来干嘛？”应琰从臂弯抬起头，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他印象中邢湛今天是没有早八的。

好吧，不是印象中，他昨晚偷偷看了邢湛课表。

“陪你上课。”邢湛取下一只耳朵的耳机，偏低脑袋盯着应琰。

“闲的没事就去睡觉。”应琰重新埋下头，表面不予理会，实则耳朵还是偷偷听着邢湛的动向。

“睡醒了。”邢湛明知故问，“你昨晚没睡？”

其实他昨晚也没睡着，但已经习惯了。

应琰：“……”

知道还问！

他忽地坐起来，顺了两把头发瞪着邢湛，拿过他手里的早餐开始吃，“谁说我睡不着？我睡的很好。”

“嗯。”邢湛笑的一脸宠溺，看着他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模样，忍不住逗人，“你昨晚睡着说梦话了。”

应琰：“……”

他昨晚就没睡觉，说个屁的梦话。

“我说什么了？”他咬下一口紫薯包，倒要看看邢湛怎么编。

“叫我名字。”邢湛声音勾人。

“邢湛。”应琰转头看他，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上。

邢湛盯着他没开口，在应琰错开视线后说，“你昨晚睡觉也这么叫的。”

应琰：“……”

“放屁！我昨晚就没睡！”

“为什么睡不着？”邢湛立马追问。

应琰：“……”

完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他妈故意的？”

“没。”邢湛继续问，“为什么睡不着？”

应琰知道邢湛想听什么，但他就是不说，手里玩着塑料袋，随口扯，“MP4没电了，睡不着了。”

应琰也不完全在骗他，晚上戴MP4听着邢湛的语音睡觉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昨晚没戴只是因为语音的主人就睡在旁边。

但睡不着的主要原因还是开心和害怕的混杂，开心邢湛的突然出现，又害怕睡一觉醒来邢湛又会不见。

这整个过程其实很难熬，很折磨人。

“中午早点回去睡，给你带饭。”邢湛说。

“不用。”应琰说，“我中午开会。”

邢湛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说，“微信可以通过吗？”

“不可以。”

“可以听听你的MP4吗？”

“不可以。”应琰从座位出去扔完垃圾回来，手里玩着笔杵在邢湛面前的桌子上，对着他说，“想要的太多了，要得起吗？”

邢湛嘴角勾着笑，抬起眼看他，“给我就要得起。”

应琰嗤一声，乖乖坐回自己座位。

老教师的课，有点无聊，应琰停着停着就开始偷瞄邢湛的方向，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听的认真，不知道的以为是邢湛的专业课。

“认真听课。”邢湛目不转睛地说。

应琰：“……”

“你没看怎么知道我没认真听课？”应琰难得好奇，抽出邢湛手里的本子，“让我看看认真听课的学生都记了什么？”

应琰看了一眼，就撇给了邢湛。

本子上是邢湛画的表格，原本应该填数据的框里，填着一个应琰的名字。

邢湛一声笑，应琰耳尖偷偷红了。

应琰从没觉得一节水课也会上的这么快，他们第二节没课，邢湛有课。

“走了。”邢湛背上书包说，“你可以回去补个觉。”

“睡屁，好好上你的课吧。”应琰看了眼手机，没课之后眉眼都轻快了，起了坏心思故意刺激邢湛，“学长出去玩了。”

邢湛：“……”

“晚上回来吗？”

“看我心情。”

应琰出去后买了吃的，回去自己租的房子和言言玩了两小时，一人一狗吃完后，赶在中午开会的时间，应琰又匆匆赶回了学校。

一忙就是到晚上，盯电脑屏幕盯得眼睛都要瞎了，应琰揉了揉眼睛，合上笔记本，抬眼看着窗户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拍打在窗户上。

和同组人下了楼，雨水的凉气扑面而来。

应琰往出探了一步，一滴雨正滴在鼻尖，凉飕飕的，他抬手抹掉，往后一退，竟闻到一丝清香气，是雨水浸湿桂花后散出来的味道，飘逸在周围。

同行的人看着雨，站在台阶上翘首以盼地等待。

不一会儿，同行的人都被三三两两接走。

“一起走吗？”

有人撑着伞问应琰。

“你先走，我等人。”

应琰一早就看见在雨中撑伞等待已久的邢湛，雨水沿着伞面的棱角滑下形成一个雨帘，黑伞挡住了大半张脸，来去人匆匆，只有他站在原地不动。

周围同学都走了。

应琰手插口袋站在台阶上，凝着邢湛。

邢湛缓缓抬起伞，和他对视。

雨越下越大，掩盖了周围一切，看向你的时候，眼里只有你。

他们谁都没有迈出那个第一步，但他们都在等对方迈出那第一步，像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又像是试探，试探我还还能不能走向你，试探你等的人是不是我。

邢湛一下午都没有联系到应琰。寝室，教室他都没有找到他，打电话也不接，加微信也不同意，他有点心慌，又不能很准确地把握好进退的尺寸。

应琰看着邢湛不动，自嘲一笑，无所谓地转过身，从旁边走下楼梯，肆无忌惮没入雨中。

刚准备踩下最后一层台阶，步入水坑时，邢湛脚抵着台阶，挡在了应琰面前。

伞面遮挡住两人，明明打着伞，邢湛却看起来还是把自己弄湿了，深色的眸子锁着应琰，有点可怜，“在等谁？”

应琰站得比邢湛高一个台阶，才堪堪和他平视，“非要等人，等雨停不行？”

邢湛把伞面倾斜向他，似是无奈地说，“宁可淋雨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应琰嗤笑，“我想和你一起的时候你人呢？”

我想和你一起兼职的时候你人呢？

想和你一起爬山的时候你人呢？

想和你一起考庆大的时候你人呢？

邢湛不说话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他张了张嘴，有些心口难言，“对不起，我不该松手。”

应琰也不知道他等了这个回答究竟多久，现在切实听到了，心里却又酸又烧，是他从没有过的情绪。

“该不该你都做了不是吗？说好了禁止不声不响扔下应琰一个人走，你不还是走了吗？”应琰心口堵的难受，有种用尽全力忽视已经忽视的疼痛又被重新撕裂在眼前，甚至更疼了。

“对不起。”

黑伞下，巨大的悲伤笼罩着邢湛，肩膀处的衣服湿湿的，眼睫也抬不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巨石压着。

应琰见不得，他推开邢湛，踩下水坑往前。邢湛见状两步追上，把伞撑过两人头顶。

“等了多久？”应琰这次没躲，走在他旁边。

“不久。”

和你等的两年半算起来一点都不久，邢湛想说。

“不知道打电话吗？”应琰嘴上凶巴巴的，心里还是心疼他。

“打了你没接。”邢湛说。

应琰这才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才看见手机静音了，而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验证信息。

“打一个没人接不会多打两个？”应琰打开音量。

“怕打扰你。”

因为应琰以前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到过。

“你在这等就不打扰了吗？”应琰已经很久没和这个号码通话了，更别提看见这个号码给他打电话了，他倒希望能打扰他。

“那就继续打扰吧。”

那就继续纠缠吧，继续让我在你身边吧。

两人同撑一把伞一起慢慢悠悠往前走着，邢湛手里的伞倾斜向应琰，雨水淋湿他半个肩膀。

“不是有微信怎么不发？”应琰想起说。

“你没通过。”邢湛看着他说。

“那是我的错喽。”应琰打开微信看好友申请。

“我的。”

邢湛又拿出手机加了一遍。

应琰手机叮咚一响，挑着嘴角通过好友申请。

“应琰。”

邢湛突然叫他。

回忆的帷幕好像被强硬地撕扯到面前，应琰克制着心跳，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和他开玩笑，“怎么？不叫学长了？”

“过得好吗？”

邢湛突然正经。

“好啊！”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邢湛，应琰勾勾嘴角，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能吃能睡，能蹦能跳，生龙活虎。”

“还能爱吗？”

到宿舍门口时，邢湛问。

应琰心已经极度不淡定了。

他转过身，略带戏谑地看向邢湛，“爱谁？你吗？”

说完也不给邢湛说其他话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嘴骚过后后悔的机会，他立刻打开门进了寝室。

*

晚上十一二点，寝室熄灯了，俞晟在阳台和对象打电话，王杰在洗澡。

邢湛忙完工作和作业，扭头注意着应琰的方向。

应琰靠着椅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周遭包裹着一层台灯散出来的亮光。

“看够没？”

应琰关了手机，一个刀人的眼神递向邢湛。

“没。”

邢湛倒也直接。

应琰被回的一噎，视线紧紧盯着邢湛镜框后越发深邃的眼睛，“你近视？”

他记得，他走的时候，邢湛是不近视的。

“有点。”邢湛说着已经取下眼睛，看着应琰说，“但这个距离，足够看见你。”

应琰：“……”

狗邢湛。

他错开视线，假装淡定地说，“能看见不正常，你近视又不是瞎。”

邢湛：“……”

此刻的应琰正在和顾珩大战三百回合，话题的聚焦点就是邢湛回来了。

应琰手都快敲出火星子了。

十分钟后，战役结束，应琰胜。

他放下手机，等着邢湛叫他帮忙抹药，左等右等，邢湛就是不吭声。

算了，爱抹不抹，肿的又不是他的嘴。应琰看洗手间没人了，上床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其他人都上床了，只有邢湛开着台灯坐在桌子前。

应琰擦着头发看了眼手机，回了几条消息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关上，踱步绕到楼梯边准备上床睡觉，还没踩上去，手腕就被人轻握住。

“撒手。”

应琰垂眼看着邢湛，压低声音说，“别逼我揍你。”

邢湛知道，就算他不松开，应琰也不会揍他。

“抹药。”

邢湛没松手，抬眼看着他。

“松手我去搬椅子。”应琰小声说。

“有声音。”邢湛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本正经说，“坐我桌子边吧。”

应琰：“……”

“你他妈还真体贴。”

邢湛没说话，搬着椅子往后移了移，给应琰让出位置。

“药呢？”

应琰捞起袖子，调亮台灯，半个屁股坐在邢湛桌子边，一脚撑着地面，一脚自然垂着，拆开棉签蘸匀药水。

“凑近点。”

应琰踢了踢邢湛的凳子。

邢湛搬着椅子凑近，胳膊伸出撑着桌面，从两侧圈着应琰。

应琰一心都在他嘴角上，没注意邢湛的动作。

像是误入狼群的羊。

“抬头。”

看不清楚，应琰也弯腰抵近，手轻微撑了下邢湛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