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邢湛和应琰把于舒送到大槐树下。
“你先回去吧。”于舒不咸不淡地对邢湛说，“我和琰琰聊几句。”
邢湛用力捏着指关节，只能说好。
应琰回头看了眼先行离开的邢湛，才转头把注意力放在于舒身上。
“琰琰，还记得你为什么复读吗？”于舒问他。
尽管不知道于舒为什么突然问，但应琰还是照常说了，“考庆大。”
“看来记得。”于舒紧皱的眉头展开一丝，放缓语气说，“妈妈知道复读很难，压力很大，融入新环境很难，但有任何困难或想法都可以随时联系我，你的事在妈妈这就是头等大事。”
“吃穿用度你都给我准备好了，没什么困难。”应琰说，“不会让你失望，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好。”于舒总算勉强笑了，“回去早点休息，卡里已经打过钱了，要什么就让邢湛带你去买。”
“其实自己拿卡去买也行。”
“嗯，知道了。”应琰点点头。
看着于舒的车开出一大截后，应琰转身迫不及待往家走。
还没走出大槐树，就被突然出现的卜羽挡了去路。
应琰抬头倪他一眼，向左一步想继续往前，又被卜羽抬手挡住。
“让开。”
应琰语气谈不上客气。
“我有话和你说。”卜羽也不愿落下风，态度也生硬。
“我没话和你说。”应琰直接拒绝。
卜羽当即回，“关于邢湛，你确定没话说？”
应琰停下脚步看着他，没吭声。
“你们不适合，应该分手。”卜羽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句。
“呵。”应琰冷笑，“适不适合你说了不算，分不分手你也别干涉。”
“因为你们感情的事，他最近状态一直很不好，你没发现吗？”邢湛不让他说应琰妈妈来找他的事，没说不让他说其他事。但此刻拦住应琰，卜羽多少带点私人感情，也有点绑架人的意思，“我喜欢他，我不想他被影响，那你呢？你有为他考虑吗？尝过甜头就行了，别太当真。”
应琰嗤笑，“你说你喜欢邢湛，所以不想他被影响，但你现在不就是在影响他吗？”
“我怎么影响他了？”卜羽不悦地皱眉。
看到他这表情，应琰才爽了，“你影响我了，我是他男朋友，我心情不好了也会影响他，你说，你现在让我不爽了难道不是在影响他吗？”
“还有，存在某种关系才能互相影响，我和他是情侣关系，能影响他理所应当，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说完，也不等卜羽反应，就洋洋洒洒回去了。
要说应琰真的不介意吗？他其实是介意的。
深夜，应琰轻车熟路地摸到邢湛房间门口。
门轻掩着，应琰抬手轻轻推开，侧身挤进。
没开灯。
邢湛一人坐在床边把玩着打火机，啪嗒一声按下，火苗跃出，跳跃在邢湛眼眸，映照着眸子里深不见底的情绪。
应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挤进邢湛腿间，垂眸望着他深邃的眉眼，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邢湛手指松动，打火机冒出的火苗熄灭。
夜深人静，应琰娓娓道来，“我今天和我妈聊了，她短时间应该不会怀疑了。”
“而且我妈其实挺喜欢你的，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黑暗下，邢湛喉结动了动，长睫扫过应琰手心。
他睁开眼睛，握住应琰的手轻捏了捏，反手扣住。一个仰着头，一个垂着眸，目光温柔相对。
月影斑驳，透过窗户铺在墙上。
应琰站着，曲起一条腿跪在床沿，身体被吸引着向下。
邢湛抬手扶住他的腰，迎了上去。
身体轮廓被月影勾勒，接吻的画面印在墙上。
看不清没关系，我知道你在。
不用太多言语，我会回应你。
“邢湛。”
应琰躺在他身边，已经半夜了，他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在。”
邢湛凑过去亲了亲他。
“一直在吗？”
应琰猛地坐起来，盯着他的眸子亮亮的。
一下，两下，三下。
应琰心里在打鼓。邢湛这段时间的疏远其实挺让他害怕的，尽管知道是为了不想让于舒和身边人怀疑，但邢湛的各种克制还是让应琰不安。
“嗯。”邢湛也跟着起身，目光有神地看着他说，“一直在。”
应琰扑过去抱住了他。
“怎么了？”邢湛在他腰上轻拍了拍。
“卜羽找我了。”应琰想了想还是说了。
话音刚落，邢湛浑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样，皮肤变得冰凉，心也跟着一下子沉了下去。
应琰不想和邢湛之间有误会，不想互相猜忌，两人抱着，没注意到邢湛此时的不对劲，还在继续说，“卜羽说你因为我们感情的事情很累，整个人状态都不好，劝我和你分手，让我别影响你。”
说到最后，应琰鼻子也有些酸。
因为邢湛最近状态确实有些不好。
“但我才没听他说，狠狠地怼回去了。”
“这么厉害。”邢湛没忍住笑。
“你这什么奇怪调调，上牙磕着下牙好好说。”应琰嘴上嫌弃，手上却抱的更紧。
邢湛：“……”
“我的问题，不会有下次了。”
“而且，受喜欢的人影响从而变得更好，很幸运。”
“我让你变得更好了吗？”应琰眼神懵懵地盯着他。
“对。你让我变更好了。”邢湛说的坚定，不犹豫。
“这甜言蜜语不会都对我说了吧？”应琰憋不住笑了，那点堵在心间的阴霾也一扫而尽。
“不然呢。”邢湛把人压回枕头，拉高被子盖上，在应琰扑腾之前说，“睡觉，还有很多，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现在不能听吗？”应琰已经被激起了兴趣。
“不能。”邢湛闭上眼睛。
“为什么？”应琰纳闷。
“特地的场合做特定都事说特定的话。”邢湛顿了下，睁开眼睛说，“做的时候说。”
应琰：“……”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字面意思吧。
“我发现你现在是要骚破天啊！”
“不敢。”邢湛说。
“还有你邢湛不敢的？”应琰翻个身，缩进他怀里睡了。
等身边人熟睡，邢湛才想，该患得患失的人是他才对，是他不想分手，是他不想离开应琰。
他该怎么说，于舒根本就不会同意他们谈恋爱，无论前面的假设条件有多好。
爱可以自私，但他不应该对应琰自私。不应该告诉应琰，你妈妈根本就不会同意，你想的太好了，也不应该去破坏应琰和于舒的关系，至始至终有一点是没错的，于舒是想应琰好。
而他也只想应琰好。
*
“我宣誓—”
“心无旁骛，行稳致远。”
……
“春秋冬夏，数载寒窗。”
“高三无畏，展翅辉煌。”
“宣誓人：邢湛。”
早晨六点的高三教室，每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座位上，举着右拳，跟着讲台前的邢湛宣读誓言，宣誓结束后才开始背书。
当桌面上的试卷堆砌成山，他们叫喊着坚持不下去了，希望高考快点来。当黑板上高考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他们又希望高考不要来的太快，再给点时间做准备。
应琰也是，但他还是更希望高考快点来。
后黑板的便签条还贴在上面，上面写的梦想还一条都没有实现。
要做好多事，和邢湛一起。
一切都在很好地推进着，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于舒来的次数更多了。
几乎一周能来三次。
很频繁。
每次的借口都不一样。
但来看自己儿子，本来就不需要借口。
必去的就是二楼应琰的房间。
以前她根本不会去二楼。
来了也会待很久，甚至久到快要睡觉了。
偶尔会监督着应琰写作业。
和他随便聊几句。
在所有两人共处的时间内，什么都会聊到，唯一不会提的就是邢湛。
应琰觉得时间长了就好了。
度过这个坎，以后都会好。
“对了。”已经不清楚这是于舒第几次来了，“我这次回去了解了一下，高考前一两周我们需要回去，在那边高考。”
应琰写字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不禁问，“提前这么早吗？”
“也不早了。”于舒说，“提前过去熟悉一下，正好回家调整几天。”
应琰没再说话，笔尖在试卷上戳出一个黑点。
“我一会有晚自习。”应琰收拾了没写完的试卷，一边背书包一边说，“妈你早点回，天黑了不好走，来回奔波也累。”
“好。”于舒欣慰地摸摸应琰的脑袋，“好好学习，妈妈相信你可以的。”
应琰点点头，出了门在楼梯处才想起来喊，“妈，你出门的时候记得锁门，我带钥匙了。”
“知道了。”于舒高声回应他。
应琰他知道邢湛在大槐树下等他。
看见邢湛的一眼，应琰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
他整个人飞奔过去，带着那股肆意劲，撞进邢湛心里。
*
于舒把应琰过季的衣服都换了下来，把带来的新的挂了上去，又出门买了两大袋吃的拎进应琰房间，替他添置了很多新东西，来去往返几趟，快要把书桌堆满了，才觉得满意。
左顾右看，还是想忍不住收拾收拾，没有冰箱，她一样样收拾出来，想找柜子或者抽屉把这些吃的先放进去。
她拉开书桌的三个抽屉，都摆的很满，全是试卷和作业。
好几沓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
于舒倒有些惊讶，因为应琰的试卷就没有归纳过，一直乱糟糟的，东一张西一张找不到，到最后于舒都会给他印备份的。
现在倒学会归类了，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她随手拿出一沓英语试卷翻了翻，分数写在最上面，第一张只有不到五十分，每一道题都有标注，黑笔和红笔，一眼就看出是两个人的字体。
翻到第三章于舒就笑了，估计那个时候刚来，两人关系还不太好。
应琰在邢湛判了错误的题上故意画对，就是不改。
不难看出，最后还是红笔写下了正确答案。
分数也是一点点往上涨，有时候前后几张试卷就涨一分，但倒退的却是很少见。
于舒看着看忽然有点说不清的想哭，心里极大地被触动，分不清心疼还是感动，又或者自责，她甚至觉得是她想多了。
于舒把它们放回原位，关上了抽屉。
她提着大袋零食到衣柜旁，看见最底层有一个纸箱子，她蹲下去伸长胳膊摸到箱子一角晃了晃，好像是空的。
于舒扶着衣架，半个身子都侧着，几经挣扎之后从里面拿出纸箱，手一侧还不小心被铁杆滑了一下，渗出点血，她没在意。
她拿纸擦去纸箱上的一层灰，打开盖子准备把零食倒进去，刚倒进一层，就看见纸箱里放着的一本风琴本。
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本风琴本。
于舒以为是应琰的笔记，立马放下手上的袋子去拿。
刚拿起，好几张照片就从夹缝里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