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应琰觉得喉咙有点干涩发痒。
他也分不清是天热还是到嘴边的话难以言说。
邢湛突然不吭声。
两人保持相同的步调向前跑着。
沉默的秒数被放大。
对彼此来说都是煎熬。
一个不知道怎么答，一个不知道想听什么。
应琰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问。正想找什么话题岔开时，邢湛突然喘着气装作轻松开口
“合约。”
要不是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应琰还真就信了。
合约合约！干什么都是合约！
“你他妈承认就想陪我跑很丢人吗？”
气息不稳丝毫不影响应琰生多余的气，相反现在生气更像气急败坏的撒娇，“合约合约！你和我是一年义务感情啊！”
邢湛：“……”
“不是。”
“什么时候这么别……”越到后面，应琰气喘的越急，像是极力想在空气中抓到氧气。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邢湛打断。
“闭嘴，调整呼吸。”邢湛喉结上下滑动，侧颈青筋明显鼓起。
让人心跳加速的不是跑三千米，而是陪喜欢的人一起跑三千米。
“你才闭嘴，我就会用嘴呼吸。”应琰故意和他抬杠，“闭上怎么呼，怎么吸？”
邢湛：“……”
“用鼻子。”
为了不使自己受罪，后半场应琰还是乖乖闭上了嘴，认真跟着邢湛的步伐跑步。
“还有几圈了？”
数不清已经是应琰第一次这样问了。
然而邢湛的回答每次都一样。
“快了，再坚持一下。”
一下又一下，不知不觉中，应琰还真就坚持到了终点。
邢湛比应琰快几步穿过终点，第一时间转身伸手揽住下意识想倒地的应琰。
“快喝水。”老刘随手挪过来两个椅子给刚跑完的两人。
邢湛半抱半扶地把人放进椅子，自己则是站在旁边一步也不离开地守护着。
“老刘，我明天上午申请休息半天，我都这样了，你舍得让我步行来上课嘛！”应琰趁机耍赖。
“精明啊，兄弟。”旁边同学偷偷竖大拇指。
“舍不得啊！”这群少年人的心思澄澈直白，不用猜都能想到什么意思，老刘和他迂回，“那让邢湛载你来学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捧腹大笑
应琰：“……”
“我还舍不得让邢湛载我呢！他也需要休息，您要不给我们俩都批个假吧！”
邢湛：“……”
尽管他知道应琰这么说是为了得到假期，但不妨碍他听到那句舍不得的时候，心还是会无限动容。
老刘：“……”
“你以为新婚夫妻蜜月期呢！”
“还得给你俩都安排上。”
有人笑着戳破。
“今天晚自习都不用上了。”老刘笑了笑终究没狠下心。
“刘老师英明！”
“不过周六得调休。”
老刘接着说。
“国庆假吗？”
有人凑上去问。
“对。”老刘一次性说完，“周六调休一天，下周二开始放国庆假，高一高二放七天，高三放三天。”
“为什么我们只有三天！”
“三天就三天吧。”
“有也总比没有好。”
人群议论纷纷。
老刘交代了几句后面的事情就背着手离开操场。
其他人也搬着凳子拖着步子上楼。
像是真的很不想结束这两天的运动会。
“邢湛。”一道陌生的声音出现。
说话声突然终止，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红色荧光条，高二的。
又是那个邢湛之前补课的女生。
应琰皱了皱眉，嘴角耷拉下去。
“怎么了？”邢湛放下凳子，带着陶悦又朝楼梯外围走了走，确保不挡到其他上楼的人。
“这个给你。”陶悦一手背在身后，略不好意思地递出一瓶水。
“没事。”邢湛看了眼没有收，“我不喝。”
“你拿着吧。”周围都是吃瓜的视线，挡都挡不住，陶悦直接把水塞进邢湛手里，鼓起勇气找话题说：“刚刚本来打算给你加油，但我们班也有比赛，一结束立马过来了，你果然还是第一！”
“谢了。”周围都是人，邢湛收下了水，视线落在瓶子上。
人群都是一副吃瓜样，只有应琰，满脸大写着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没事儿。”陶悦笑着，脸上染上一层绯红。
“书包呢？”应琰搬着自己的凳子过去，旁若无人地对邢湛说话，“我饿了。”
邢湛愣了足足两秒，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应琰会直接搬着凳子上楼。
“可以拍一张合照吗？我和好多人都拍了，想给青春留下点颜色。”陶悦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相机，发出邀请。
拿到书包的应琰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开口，“帽子有点松，你帮我再扣一次。”
不等邢湛同意，他就转过身，把后脑勺留给邢湛。
邢湛极力压下嘴角的笑，抬手及温柔地，如同对待珍宝般地替他紧了紧扣子。
“邢湛——”陶悦看着两人，压下心里不该有的猜测，转而换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应琰说，“你是邢湛弟弟吧，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一下照片吗？”
应琰更气了！
什么弟弟！谁是弟弟了！
“拍不拍？”他拿手肘戳了戳邢湛，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态度。
“不了。”邢湛给出答案。
“不好意思啊！”应琰心里开心，表面却装作颇为惋惜，“我哥哥他不爱拍照。”
哥哥两个字应琰叫的格外重。倒像是故意给别人听一样。
这下轮到邢湛不知所措了。
那声哥哥就像是勾人的钩子。
钓着无意，愿者上钩。
“……”
“给不了青春颜色，青春就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道什么叫青春。”应琰空着手跟在他屁股后面走，“这听着就像是be。”
“为什么不是he？”邢湛问。
“青春的遗憾啊，都算不上圆满了，怎么he？”
“遗憾有时是为了促成更好的圆满。”
“你刚才叫我什么？”邢湛回想着刚才那声哥哥问。
“邢湛啊！”应琰不解，还能叫什么。
“不是，刚才楼下那句。”
“奥～”应琰反应过来，转身在在上层台阶上笑看着他，“哥哥啊！”
邢湛深吸口气，抬着凳子的手骤然抓紧，手臂上青筋鼓起。
“还想听吗？”应琰看出了他的一丝不自然。
邢湛鼓动喉结，情绪酝酿万分，刚准备抬头说点什么，罪魁祸首招惹完人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是另外的价钱。”
邢湛：“……”
*
运动会过完又下了一场大雨。
气温明显骤降，夏天的短袖终于被换下，穿上了卫衣。
“琰琰。”邢锦摇着轮椅出来，“你妈妈打电话，问你国庆假期想让她来接还是自己回去？”
“啊？”
不知道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是应琰已经待习惯了，短时间还没想过要走。猛然时间听到这个消息，他是懵的，他也没有想好。
要说放在一开始，他肯定会回去。
但现在，他看了眼身后一言不发的邢湛，迟钝地回应邢锦，“阿姨你让我想想，想好了我给我妈回电话。”
“好。”
二楼的楼梯角还是没有灯，但跟着邢湛走了这么多次，应琰也摸清楚了。
两人站在黑暗中，各有各说不出口的话。
气氛如同水壶里即将达到沸点的水，水沸腾冒泡，壶盖被蒸汽顶起，顶起又落下……
“要回去？”邢湛泄力地叹口气，先开口。
“没想好。”应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不就是回去三天，怎么都感觉浑身不舒服，他试探问，“你觉得我要回吗？”
“想回就回。”
那句不想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邢湛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套在应琰身上。
应琰：“……”
得，白问！
“那我回去看看吧。”
“什么时候回来？”
邢湛嗓音有点不稳，他是害怕的，他害怕应琰走了就不回来了，害怕往日的欢乐终究只是幻影。
他怕这一天突然到来。
他害怕应琰突然不在。
但他又抓不住，他又不能把人绑在身边。
“第三天下午。”应琰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压抑，他活跃气氛没心没肺地开玩笑，“怎么？你要来接我吗？”
“好。”邢湛偷偷松了口气。
“这次要是敢把我扔给豆不凡他们，你就完蛋了！”应琰恶狠狠打预防针，
“不会。”
晚上应琰赖在邢湛房间写了作业，半夜回自己房间后，邢湛更是一晚上都没睡。
害怕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应琰的也和他一样纠结。
不过应琰的纠结点在，回家之后该怎么和邢湛联系。
没手机，没微信，总不能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