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迟清冷着一张司马脸噼里啪啦打字，似乎在跟看得见的人激烈交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往桌上一摊，气若游丝地悲鸣：“想死……”
她们接的一本画册有一页印错了一个字，甲方要求一千册全部重做。
“忙中出错也是在所难免的。”伊海珠安慰她，“一星期的急单还得加上印刷周期，能赶出来就不错了，这帮傻吊懂个屁。”
“这么下来这单不算时间和人工成本还得倒贴两万块钱。”迟清肉疼得要死。
“赔吧，好在印刷厂是她们找的以前公司的老合作商，多少能降低点损失。”伊海珠道：“这种急单以后再往高了报点。”
迟清叹了口气重新坐直身体，“现在任命你为新的后勤部部长，去把那些废掉的画册拉回来吧。”
“加薪吗？”
迟清觉得她俩地友情开始岌岌可危了，“你对着你面前的主理人兼设计部部长兼常务部部长兼策划兼客服再问一遍？”
“行行行，设计部副部长兼财务部部长兼行政兼文员兼新任后勤部部长出去干活了。”伊海珠拿上车钥匙便出发，“我再去和他们经理谈谈，尽量争取还有下一次合作吧。”
长期合作不是那么好谈的，迟清一脸痛苦面具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埋头拼命。
坐久了身上冷得发硬，迟清跺了跺冻麻的脚，脸上却被空调吹得红彤彤的。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英文歌，迟清妄想窗外，是马路对面的商铺在做节日促销。
今天是平安夜啊。迟清看了眼日期，自从自己单干后她已经忙得记不清日子了。
置顶的夏希扬最后一条信息在一小时前，迟清边起来开灯，边逗他：在？看看腹肌。
对面立刻发来一串省略号，然后乖乖跳出一张腹肌照。
不看看脸吗？T﹏T
迟清会心一笑，点开视频邀请。
一打开视频里乌漆嘛黑的，迟清什么都没看见：“你做贼呢？”
下一秒镜头一转，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天使张开双翼俯视自己，等到对上焦迟清才看清那原来是一盏挂在天空的天使灯。
“好看吗？”夏希扬的脸随即挤进屏幕，“姐姐，这个灯据说过这个月就没得看了。”
“没你腹肌好看。”迟清把人逗得支支吾吾后问：“就你自己？”
“还有嫂子她妹，她在前面逛街呢，一会还得去给她当苦力。”夏希扬苦着脸抱怨：“你不知道她可太能逛了。姐姐还没下班吗？”夏希扬看到她还在工作室：“这么晚回去阿姨又该说你了。”
“那怎么办？又没人陪我过节。”迟清撒了个娇，夏希扬的注意力放在看路上看没听见：“姐姐我先切语音好不好？嫂子妹叫我了，免得她看见你。”
“你这起的什么外号。”迟清吐槽道，看见电脑息屏也懒得动，用脚蹬地转椅子玩。
夏希扬也老成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下次我要好好跟你吐槽她有多不靠谱。”
“跟美女玩还这么多事儿。”迟清顿了顿，轻声问：“你觉得她漂亮吗？”
“还好吧，没我室友漂亮。”
“啊？”
“别紧张，我室友男的。”
“啊？”迟清声音更大了，甚至带着这一丝兴奋。
“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夏希扬看到赵珑大包小包地过来了，酒吧事件后两人再见都有些别扭，赵珑往他手里塞了个包装精美的苹果：“平安夜快乐。”
“谢谢。”夏希扬的客气只维持了一秒，“你是嫌拿着重才给我吧。”
“哪有，我专门给你拿的。”
迟清像个旁观者听着两人打闹，忽然没了兴致，“下次再聊吧，你们玩。”
“姐姐？”夏希扬嗅到一丝端倪，但耳边已经只剩下嘟嘟声。
“姐姐？难道是你女朋友？”赵珑十分好奇那个薛定谔的神秘女友长什么样，夏希扬没正面回答：“玩够了吗？我送你回去。”不等人家回答就率先离去。
赵珑只得跟在身后，嘟囔对方也不知道帮忙拎东西一点都不绅士。
“不会是你的姐姐知道你在陪我生气了吧？”赵珑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夏希扬关上门，不由想迟清刚刚是因为生气才挂电话的吗？她会吃自己的醋？
迟清还在坐着发呆时伊海珠发了条语音，告诉她东西拿回来就直接约会去不用等她，顺便下个单子给人家打个八五折。
迟清给她点了个赞，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却还不想回家，索性去附近的夜市逛逛，吃点东西再走。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勾人胃口的香味驱散了心中那点不快。
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迟清感受着奶茶顺着食道融入四肢的温暖，她一直没认真去想自己和夏希扬的关系，怕一想多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就会跑出来嘲笑她。
夏希扬一直希望快点追上自己，可她又何尝不在努力想要追上未来的夏希扬。等到他长大成熟见识过种种后，那多出来的八年阅历将什么都不是。到那时候他还能像现在这么听话，仰慕着她吗？
迟清希望他快点长大，又怕他成长得太快。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曾经被霸凌的经历在每次开始亲密关系时露出爪牙，让她自卑、猜疑、畏缩，但她的优秀又让她同时自傲清高，两者撕扯着她的神经，得不到一点安宁。
她就像只刺猬，一有不对就立马躲起来，每一次失败都会让她的尖刺更长，躲得更深。
不向夏希扬明确自己的心意是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迟清自我催眠只要不松口就还有退路，可是最后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她对他已经产生占有欲了，她不喜欢有别的女生靠近他。
“要一个平安果吗？”摆摊女孩的热情推销打断了纷乱思绪，迟清裹紧身上大衣看到上面十五一个的标价对她肃然起敬：“谢谢不用了。”
自己还是不够黑啊。迟清又想到那个因为一点失误全部白做的单子，想到一个人自己孤独地在大街上emo，夏希扬却美滋滋在和小美女过节，顿时气又不顺了。
迟清盯着对方的聊天框，寻思该用什么理由兴师问罪显得自己没那么幼稚，对方却跟心有灵犀似地主动打了过来。
“还知道打我电话？”迟清哼道：“不用陪嫂子妹了？”
“她叫赵珑，王字旁那个珑，刚送她回酒店。”夏希扬那边似乎在开车，不时听见鸣笛声。
“哦，玩得开心吗？”
对面叹了口气：“前两天她非要去酒吧结果被人下药，要不是我机灵她可就倒霉了。”
“哇哦，英雄救美。”迟清逐字棒读，“那她岂不是更喜欢你了？”
“吃醋了？”
“有吗？”
酸味都快溢出来了，夏希扬憋着笑无奈道：“姐姐你真的是，浑身上下嘴最硬。”
迟清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后轻声道：“想你了。”
她呼出口气，好像某些努力压制的情愫也随着这句话交付了出去。
夏希扬笑了，眼底泛起柔情，委屈地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说想我。”
迟清脸皮一红，目光闪烁：“不会吧。”
“我都记着呢，不过我知道姐姐只是不好意思说，心里肯定有想我。”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又要实习又要当地陪肯定累着了。迟清很想摸摸他的脑袋，嘱咐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伺候赵大小姐呢。”
“姐姐……”夏希扬拉长了尾音：“不是你逼着我承认我是你的的时候了是吧。”
“……那种特定场景的话不要随便拿出来说。”迟清羞耻得脚趾抓地，夏希扬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像是在她心口挠了两下：“没关系，要我说多少次都可以，我是姐姐的。”
迟清的心跳仿佛慢了一拍，随即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
“乖。”迟清试探着暴露出真正的自己：“不要再和她见面了。”
夏希扬立刻答应了，“我听姐姐的。”
其实早在半小时前夏希扬就已经明确拒绝了赵珑，女孩的自尊心比他想得还强，当即把他撵走发誓再也不要见面。
“行，挂吧，我要吃烧烤了。”屏幕里忽然出现一冰柜的素菜荤菜，旁边烧烤上的蒜蓉茄子滋滋冒油，夏希扬被美食攻击得措手不及，“过分，我还没吃饭呢。”
“那再给你多看两眼。”迟清一扫郁气：“等你回国姐姐请你吃。”
“不要，等回去我要先吃你。”
迟清差点被茶水呛到：“……快撤回，以后不许说这么油腻的台词，下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