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时间仿佛一晃而过，似乎昨夜间两人才在药房中发现端倪，今日就已到了既定的时间。

清添这几日并未来找过他，只是嘱咐梁淮言照常练兵，莫让营中之人有所警觉，便辞了假，不知去向。

梁淮言看着他留的字条，轻声笑道：“哪有第一天练兵就告假的，迟早被逐出去。”

此时时候尚早，梁淮言在帐中又并未点灯，所以屋内还是漆黑一片。门外却忽然传出响动，有人提着灯笼走到他帐外，说道：“梁将军可醒了？”

“这么早是有何事？”梁淮言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光，心下有几分警觉。

“今日佳节，上头传下话，想在营中备宴，正招呼各位将军呢。”外头的小卒答道。

那人见了屋内没有动静，便识趣地想要离开。没想到梁淮言却在此时打开了门，拦住了他。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梁淮言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沉声问道：“军中向来未曾着重这些，况且大战迫在眉睫，怎么还有闲心办宴？”

那人答道：“近来军中屡遭变故，士气低迷，上头的几位大人有意借这个时机振奋军心，还望届时梁将军不要推辞。”

梁淮言抬手说道：“知道了，去吧。”

待到小卒离开营帐，梁淮言才回到屋内。他拿起清添的信件，暗笑道：“倒真是你料事如神了。”

清添在信中谈到了今日，告诉梁淮言定会有人以激励军中斗志为由，在元宵当日设法聚齐营中的将领，用以遮掩他们的行动。这倒也证实了两人的推测，此幕后之人定是沙昌军中重臣。

摆宴的事今日才告诉他们，便是不想让他们有推辞的理由。即使如此，自然要好好看看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华灯初上，沙昌军中鲜少地布置了一番，竟比新春还热闹些许。几个小卒在壁垒上挂上装点纸灯，在这漫卷黄沙的北漠，倒也别具一番风情。

清添带着一队人从远处奔来，紧跟在他身侧的，竟是张乾贵和茶肆中的伙计，他眉头紧锁，看向灯火辉煌的军营，加快了马匹的步伐。

梁淮言端坐在席间，心下有些担忧，清添此前在信中告知会在开宴时赶来助他，但此时仍未见踪影，莫不是在路上生出变故了？

“各位将军随统鸢征战多年，虽仍未定北疆，但收复在即，必能一战击溃敌军。届时，我与各位都是朝中功臣，能得千金封赏。我在此敬诸位功臣一杯！”

梁淮言回神，主座上的谢印正在慷慨激昂地给大家许诺。

他和众人一起举杯向谢印致意，低头时却并未喝掉杯中的酒。

再抬头时，却发现谢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梁淮言跟他尴尬地对视几秒，正欲相问时，谢印的目光又转向他处，致使梁淮言以为刚刚的对视仅仅只是无意的巧合。

“各位将军，如此干饮也无趣，不如取些乐子，也好不负这佳节美景。”梁淮言身边的一人说道。

梁淮言有些诧异于他这有些越俎代庖的话，但或许是众人喝得都有些多，竟也无人出声呵斥。

“魏将军说的在理。”未曾想到谢印接过话茬，“不如我和诸位一起行个酒令？”

不待其他人做出反应，梁淮言便说道：“我们这些糙老爷们也行不得什么雅令，还是简单些，‘击鼓传花’可好？”

既然还没等到清添的接应，那此时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了，与其被牵着鼻子走，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也好试探一下他们的底细。

“梁将军的提议不错。”谢印朝身后的侍从递了个眼色，“上鼓，奏起。”

“事出有急，还请两位大人多多通融，放我们进营。”清添焦急的对闭门上的守卫说。

“这……怕是不行了，谢大人吩咐我们加强壁门的守卫，万一放您进去出什么差错，我们也担当不起。”壁门上的人说道。

张乾贵见清添无法说服他们，便说道：“此等罪责尚且担不起，那误了战机，你们又该如何呢？”

那两人神色一变，有些紧张的说道：“您莫要开玩笑，军机大事怎是你我可妄议的！”

张乾贵见对方神色已开始不自然，便乘胜追击道：“我等素文沙昌是礼仪之邦，现如今，居然连诚心来伏降的人都不肯接了，仗又怎么能打得赢呢？”

壁门上的两人听见张乾贵的话，忽然茅塞顿开，煞有介事的说：“您是鬼军中的人？”

张乾贵不语，只笑着看向两人，像是赞同了他们的说法。

那两人相视半晌，似是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打开壁门，让他们进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一枝梅花在众多将领间传递着。到了梁淮言手上时，他毫不犹豫，指尖发力，将梅花掷到旁座的魏将军身上，梅花枝尖锋利，及魏将军的咽喉只一寸时被他堪堪停住。

“你……”魏南传出梅花枝，转头略带怒色的看着梁怀言。

“魏将军好身手，”梁怀言带笑看着他，举起酒杯说，“既都是武将，寻常戏法也太过玩闹了，如此试试也定然伤不到位将军分毫吧。”

魏南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再追究就显得自己没有度量了，也就没有了下文。

梁淮言却是时刻注意着这位将军的举动，虽然他之前说的话有些冒冒失失的，似乎是喝醉了。但看他刚刚眼神清明，动作迅猛，倒像是有意为之。

若他真的不似表面那么简单，那现在拖住了高层将领，外面一定有事发生。

梅花传过几圈，最终伴随着鼓点停在了距离梁怀言甚远的一位将领手上。

谢印说道：“素文，张将军上太极梅花既在将军手上，不如为大家舞上一段。”

那人奉命饮了杯中的酒，走到台前，开始施展拳脚。

这位将军梁淮言倒是没什么印象，毕竟现在在座的就有二三十位，不可能个个熟识，但谢印却好似对他们每个人的习惯爱好都了如指掌，也太过心细了。

待到那人舞完太极，梅花又开始在众人手中传起来。梁怀言观察着小侍的动作，等到梅花传到自己手上时，他悄无声息的捏出一枚石子，射到小试的手腕上。

他心下吃痛，鼓声也跟着停了。

“好啊，这花落到了夏寒手上，”谢印笑着说，“夏寒不是对各类兵器都有研究吗？今日不如展示一番。”

梁怀言喝掉杯中的酒，冲台上的谢印一拱手，说道：“夏寒近日正在研究长剑舞，可否邀一位将军共同舞剑？”

“哦？那夏寒自选吧。”

梁淮言掂量着下人递上来的长剑，冲旁边的魏南说：“魏将军，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