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洗头之前,许言打开外卖跑腿,输入需要代买的东西。
“牙刷,漱口杯,拖鞋,还有睡衣,内裤……”
许言下单的手停住了,她不知道内裤买多大啊。
要不然瞎选一个码凑合一下?
没办法,只要穿上身的她都先按大的买。
下单结束,她拿出吃灰很久的折叠椅打开平放在浴室,“来,躺好。”
连宛之乖乖躺下,许言坐在他的头一侧,方便右手拿花洒。
她把连宛之的头发拆掉散开,一头青丝散落在洁白的瓷砖上。
头发乌黑油亮,发质很好,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枯草的模样。
许言打开最小档的水,试了下水温,慢慢淋上了连宛之的头,“烫不烫?”
连宛之轻轻摇头,“不烫。”
花洒出来的温水冲在头皮上,手指轻柔地触摸头皮,再向下穿过每根发丝。
连宛之睫毛颤了颤,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心跳有多快。
不,在这密闭的小房间里,仿佛能听见心跳的回响。
连宛之想起许言捡他回去,让自己躺在她的手上,以最温柔的动作给他洗头,像是在对待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以前你也是这样给我洗头发。”
“你还记得啊。”
“你的事我都记得。”
连宛之望着许言的眼睛,此刻他已经忘了要掩饰,像是着急要把这些年的思念一股脑的倒在许言心上。
许言被连宛之眼中那股读不懂的情绪所触动,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就像是……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联想清出去。
肯定是浴室太闷了,搞得她脑袋缺氧才导致的错觉。
“闭眼睛。”
许言让连宛之闭眼,不知道是为了给他冲水,还是为了隔绝那双眼睛里浓烈又陌生的感情。
连宛之闭上眼睛后,许言快速给他冲洗头发,刚刚心里的触动也消散不见。
她拿毛巾给他擦头发,然后用自己的干发帽那一头长发团吧团吧塞了进去。
“好啦。”
许言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睁眼。
此时连宛之的眼神又恢复成了平时看她的依赖。
这让许言更加坚信自己刚刚是看错了。
叮咚,门铃响了。
“您的商品放门外了!麻烦拿一下!”
许言打着赤脚跑过去开门,把买的东西都拿出来铺了一桌子。
“我给你把手缠上防水袋,你简单洗个澡,这是洗澡的沐浴露,你往下按就能出来,像皂荚一样,还有睡衣,洗完就穿这个。”
她把东西给他准备好,还拆了一条内裤放在睡衣上面。
出浴室前,她把花洒打开,“你直接洗,洗完就关掉。”
连宛之顶着干发帽,脸像剥了壳的鸡蛋,但神情就像刚破壳的小鸡,呆呆看着许言把门关上。
面对着明亮的浴室,还有许言给他准备好的瓶瓶罐罐,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把衣服脱掉折好放在一边,穿着蓝色的猫咪拖鞋一步步靠近刚刚攻击过他的花洒,尝试伸出一只手放在花洒下面,可一碰到水就缩了回来。
“热的。”
他慢慢走到水流下,体验着奇妙的触感,像个好奇宝宝仔细观察花洒。
这水到底藏在哪里?怎么无穷无尽的。
随后尝试挤了一泵沐浴露,他立马闻到了许言身上的味道,甜甜的。
他又挤了一泵,然后涂在自己身上,滑溜溜的触感的确和皂荚猪苓一样,但泡泡特别多,还偷偷吹了两口。
许言根本不知道连宛之在浴室里玩泡泡。
她出来之后也没闲着,迅速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脏衣服先丢进脏衣篓。
然后跑到厨房用砂锅把粥煮上,打开冰箱才发现只有鸡蛋和青菜,这两天她也没在家吃饭就没买菜。
她想着连宛之刚出院,前几天都在昏迷没进食,第一顿吃清淡些也好。
于是打算给他蒸个蛋羹,炒个青菜,粥里面再放点肉沫和虾仁调个味。
她把鸡蛋液加了足量的水后放上锅,用小火蒸。
再拿出冷冻室里分装好的冻肉馅和虾仁放进砂锅里搅拌,煮开后调成小火再继续熬。
这样是为了让米粒都能爆开,要能熬出米油就更好了,米油可以养胃。
青菜洗好放在一旁沥干,等开饭前再下锅炒也来得及。
咔嚓,浴室门开了,里面烟雾缭绕的,许言忘记打开排气扇了。
“洗好了?”许言转身看见他穿着睡衣站着不动。
睡衣其实是一套纯棉家居服,上面是米白色套头长袖,下面是灰色长裤,衣服看着还好,但裤管感觉短了一截,凑合穿两天还行。
连宛之的脸被蒸汽熏得红扑扑的,手里拿着浴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嗯。”连宛之闻着自己身上全是和许言一样的味道,心跳也平静不下来。
许言把围裙脱了,“衣服是不是不太合身啊?”
连宛之看了眼露出的脚踝,“还好,就是……”
“就是什么?”
“那个袭裤有点紧……”连宛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他从没见过这种袭裤,特别贴身,穿上身后勒得腰紧,下面也紧,往哪边放都不对。
许言心里咯噔一下,完蛋,果然买小了。
这不能怪她啊,她哪能知道他穿多大的。
“啊那什么,姐姐明天带你去买新的,咱们先将就一晚。”
她边说边打开柜子拿出吹风机,然后坐到沙发上,对连宛之招招手,“快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连宛之听话地坐在许言面前的地毯上,享受着许言的照顾,不过一坐下,本来就短的裤子更显得局促了,小腿露出一大截。
许言把干发帽打开,头发上已经没有水了,但还是湿的,打开低档热风,吹风机的声音把连宛之吓了一跳。
“别怕,这个能把头发弄干,不咬人,你坐好别动。”
许言按住他的肩膀,开始一点点给他吹头发。
连宛之感受着头顶轻柔的动作,眼睛四处打量这个家。
外面是露天阳台,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阳台门并没有关彻底,从外面吹来的夏日晚风虽不算凉爽,但是让人觉得很安心。
厨房传出的阵阵香味,锅中水沸的咕嘟咕嘟叫,还有头发间穿过的暖风。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好安心。
连宛之抱着膝盖,把脸放在上面,如果时间可以在此刻暂停就好了,就像他做的那个梦,永远不要醒来。
许言把发根吹干就停下了,现在天热,发尾可以自然风干,吹风机用多了毛发也会燥。
现在连宛之这头高质量头发丝得好好护着,和以前的海胆头还是不一样的。
她把线收好,突然想起了锅里的蛋羹,立马起身跑进厨房,“我的蛋!”
连宛之歪头看许言跑走,他记忆里许言很少这样一惊一乍,但他觉得这样的许言也很可爱。
许言关掉灶火,开盖检查,松了口气,还好开的小火,蛋羹刚好蒸熟了。
她招呼连宛之坐过来,“快来吃饭啦。”
她把蛋羹放上桌,再给连宛之盛了一碗粥,“小心烫。”
然后立马炒了个青菜,端上桌的时候发现连宛之就盯着饭菜不动筷子。
“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
连宛之好久没吃过鸡蛋羹了,以前许言特别喜欢给他做这个菜,拿来给他拌饭吃,里面还加肉沫或者虾仁。
“舍不得吃。”
许言听完鼻子一酸,“以后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
然后把勺子放进他手里,“好不好?”
“好。”连宛之拿起勺开始慢慢吃饭。
真的是记忆中的味道,和十年前她第一次给自己做饭的味道一样。
许言喝了两口粥,发现连宛之的头发一直往前溜挡住他吃饭,索性放下碗,跑到浴室拿出自己洗脸用的猫咪发箍给他戴上。
黑色毛绒发箍上面趴着一条黑猫,慵懒地翘起尾巴。
许言没忍住拿起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被照的连宛之不明所以,无辜地看着镜头,戴着猫咪发箍,真的很可爱,许言想起了海胆头时期的小木。
“你在笑什么?”连宛之好奇。
“没有没有,快吃饭吧。”许言把手机关上,催促他快吃。
饭后许言让连宛之坐到沙发上去,准备自己收拾碗筷。
连宛之想帮忙做事,许言安慰他,“等你伤口好了再做。”
于是他只好乖乖缩在沙发上,眼神跟着许言动作转动。
许言收拾完,拿来一杯水,“来,把药吃了。”
连宛之二话没说接过来就是一口吞,真有点小时候喝汤药的架势。
许言忍不住想笑,她刚想告诉他胶囊不苦,但她突然发现连宛之的嘴还在动。
“你在干什么?”
连宛之张开嘴,口齿不清,“特塔哈起。”(吞不下去)
胶囊就这么水灵灵地黏在口腔上膛,再舔两下就要破壳而出了!
“再来口水!”
许言拿着水杯对着嘴就怼了上去。
连宛之只顾着吨吨吨喝水,胶囊又不往下咽。
“不是!你用舌头带下去!再喝一口!”
在干掉一杯半的水后,胶囊终于在破破烂烂之前进了肚子。
连宛之现在胃里不是粥就是水,都可以划船了。
许言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从小木嘴巴里抠食物的时候。
还是那句话,谁带孩子谁要命。
许言忙完这些后,突然发现不知道下一步该干点什么。
她索性直接坐在地毯上,低头抠着手指,这是她紧张的小动作。
连宛之就安静地看着许言,填补这十年的思念。
许言内心纠结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小木,姐姐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好。”
许言看着他的眼睛,“他们,过得还好吗?”
连宛之起身走到行李边,拿出画放在许言面前,“嗯,他们过得都很好。”
这些画极为写实,连发丝都细致入微。
许言拿起画纸一张张翻看,她认识的人都在上面,每个人身上都有岁月的痕迹,但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她颤抖的手轻轻拂过画纸,牙齿咬住下唇,想忍住眼泪,“那就好。”
爱她的人都过的很幸福,哪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事呢?
最上面的一幅画中有许多人,许言都认了出来他们是谁。
画中最前面坐着二娘,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家三口,一边是临河左手搂着冬雪,右手怀里还抱着小女孩,另一边站着一对夫妇和一个男孩。
连宛之指着画像,“这个是二娘的女儿女婿还有孙子,这个是冬雪姐和临河哥的孩子,叫思言,众思言。”
众思言,所有人都在想你。
许言听到名字,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画纸上。
她告诉小木,世界上永远会有人爱他。
但她又何尝不是在被爱着呢?
即使在不同时空,爱也不曾减少。
“谢……谢你们,真的,对不起……”
许言边哭边说话,听着像是在胡言乱语,但连宛之听懂了含义。
连宛之伸手给许言擦泪,“不用对不起,谢谢你来到我们身边。”
他相信他们所有人对许言的到来都是感激和喜爱的。
许言对他们从来都不吝啬地给予爱。
她感染着每一个人,在他们寻找各自人生方向的时候给予支持和指引。
她做这一切都极为自然,没有刻意讲道理说大话,是他们被许言真诚的话语和行动所触动。
就像太阳发光并没有目的,不是为了获得生灵对它的感激,也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明亮,只是它本身就在发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