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party散场时,明岚舒站在酒店檐廊下等田小田来接。正低头查看手机消息,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黑伞边缘先闯入视线。她抬眸,伞下的男人脚步蓦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怔了一瞬,随即唇角微扬:“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周澍握伞的手指骤然收紧:“是很巧。”
他收了伞,仓促间伞面甩下的水珠,溅到了黑呢大衣的下摆。
墙上的铜制壁灯晕开朦胧暖光,将雨幕染成琥珀色。在这片浮动的光影里,他仍有记忆中的少年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淀。
明岚舒的目光落到周澍胸前的工作证上。烫金的logo很醒目,Luccio是与Celesté齐名的六大蓝血品牌之一。
她记起好像今晚是Luccio的高定秀,地点就在附近卢浮宫的广场。再仔细一看,周澍的头发微湿,很像是匆匆赶过来的样子。
“才结束工作吗?”她问。
他点头:“Luccio的大秀我负责后台纪实拍摄。”
明岚舒记得周澍说过,想成为蓝血品牌的御用摄影师,进入时尚圈的权力名单,作品被载入时尚史册。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明岚舒看着他,笑了笑:“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周澍一时没作声。雨水顺着垂下的伞尖滴落,在大理石地面积起一小洼水,倒映琥珀色光晕。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我看了《浮生三事》,也看了你在威尼斯领奖的视频,很为你高兴。”他顿了顿,声音暗哑:“那时候我不该......”
“巴黎很适合你。”明岚舒轻声打断。
在周澍的注视下,她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在灯光下流转金属光泽。
“谢谢你陪我走过一段艰难的日子。”明岚舒微笑:“我现在很好,希望你也是。”
她说得真心实意,而周澍却再度沉默。
雨一直在下,雨声淅淅沥沥,填补着对话的间隙,也将过往浸得潮湿而沉重。
车灯划破雨幕,一辆黑色阿尔法行驶过来。车门在明岚舒面前打开,田小田探出头喊:“明明!”
“我得走了。”转身踏入车内前,明岚舒朝周澍挥了挥手,“很高兴见到你。”
雨水顺着车窗滑落,模糊了窗外伫立的身影。田小田撇嘴,语气带着几分痛快:“他特意来道歉?肯定后悔死了吧。”
田小田曾真心实意祝福过明岚舒和周澍。在那一年里,她看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总觉得他们能走到最后。直到明岚舒遭遇网暴,周澍却选择分手。自那以后,田小田就真心实意地讨厌起周澍。
明岚舒的目光从窗外转回来。静息几秒,她轻轻摇头:“他不是坏人,只是我们的时机不对。”
“什么时机不时机,”田小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就是没胆量不坚定。还是许总够man,最难的时候他放下所有事陪你,被你推开那么多次都没放弃,这才叫对的人。”
明岚舒低头笑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婚戒。
此刻,车正驶过塞纳河桥,巴黎铁塔在雨中洇成一副水彩画。她最终说:“现在想想,都是很好的经历。”
明岚舒轻轻靠向座椅,看窗上雨痕将霓虹灯影拉成长长的光带。现在的她,幸福到可以原谅所有过去。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酒店门口那场不足三分钟的寒暄,被躲在暗处的镜头捕捉。
许绍恒得知此事,是翌日下午。
他参加完一场企业家座谈会回到乐高。专用电梯升至顶层,宋秘书在门口迎他:“公关团队监测到一些关于太太的敏感信息。”
进了办公室,许绍恒接过宋秘书递来的平板。屏幕亮起,一张动图循环播放。自媒体刻意剪裁过的画面中,明岚舒的微笑和周澍的欲言又止,在雨幕中模糊成暧昧的构图。
宋秘书压低声音,小心观察老板的脸色:“太太当晚是出席Celesté的官方活动,两人只在酒店门口短暂寒暄。已找到发布者删除了原片,目前主流平台都已清理干净。”
许绍恒面无表情地一边听着,一边点开舆情专报,把网上的评论大致看了一遍。
有暗指明岚舒和周澍旧情未了的:
【周澍至今单身,当年分手是不是有隐情?】
【周澍的眼神明显还有留恋啊,明岚舒这笑容也挺微妙】
【周澍以前给明岚舒拍过不少照片,两人合作很有默契,懂的都懂】
【就我觉得他俩挺配的吗?比跟许绍恒有CP感】
有揣测明岚舒和许绍恒婚姻名存实亡的:
【早说了塑料夫妻!婚后这对夫妻同框次数为零。宠妻什么的都是人设,打脸不要太快】
【结合上次采访明岚舒说婚姻需要空间,翻译一下:各玩各的】
【听说许时豫一直不满意戏子儿媳?现在被拍到和前男友密会,离婚声明应该快了】
【许家压根就没承认过她,婚礼都没办,戒指再大也是金丝雀】
【笑死,明岚舒的豪门梦这么快就凉了啊】
虽然发现及时并删除内容,避免了被冲上热搜,但尚在网上流传的评论都不是什么好话。
许绍恒放下平板,走到落地窗前。对面商厦以整栋楼为画布的广告牌上依然是Celesté的海报。明岚舒拎着当季新款手袋。金属链条缠在腕间,分明知道镜头在追逐,却故意不肯给个正眼。
窗外阳光正好,他看见自己的轮廓映在玻璃窗上。光影交错间,冷硬的的下颌线与海报中的红唇重合。明岚舒唇角勾起的的弧度,若有似无,将挑衅、傲娇与叛逆,定格成令人移不开眼的瞬间。
许绍恒压着眉棱将一支烟咬进嘴里,打火机蹿起火苗,跳跃的橘蓝色火光照亮他冷厉的眼。
他抬手扯了扯领带,沉沉吐出烟圈:“通知平台,两小时之后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相关讨论。”
宋秘书应下,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叫住。
他立即转身,看见老板把烟夹在指间,随意地掸了两下:“把年初LAN基金去黔南的视频发出来。”
公关团队的效率极高。
十分钟后,某卫生院的护士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视频,配文写:随医疗队来的志愿者,当时觉得很眼熟,要不是今天领导说漏嘴,简直不敢相信是他们。
画面里,明岚舒穿着冲锋衣,佩戴基金会统一的志愿者胸牌,正在帮一位佝偻的老人测量血压。许绍恒则搬运医疗器材进进出出,每次经过都要看她一眼。
老奶奶注意到了,操着浓重的方言,悄悄指给明岚舒看:“那个高个是哪个哦?刚才搬东西过去几趟,每次眼睛都要粘到你身上咯。”
明岚舒顺着老奶奶指的方向看去,正对上许绍恒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她脸颊微红,小声回答:“他是我爱人。”
“哦!”
老奶奶恍然大悟,缺了门牙的嘴笑得豁亮:“两口子一起做善事,般配,般配得很嘛!”
很快,护士的朋友将朋友圈截图转发至本地微信群,引发小范围讨论:【这女的好像明岚舒,这男的是不是她老公,那个有钱人许总?】
接着,当地自媒体发布改编后的视频,前半段剪辑夫妻对望,后半段插入LAN基金近年来在黔南偏远地区建成一百余间急救室的介绍。高赞评论引导价值观讨论:【感谢所有帮助我们的朋友,大美黔南永远铭记!】
然后,千万粉丝的博主二创老奶奶的对话片段,高亮了字幕“他是我爱人”,并配文案:爱情最美的样子。这条微博一经发出便被广泛搬运,#许绍恒明岚舒公益# 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搜热榜。
最后,主流媒体也转载并短评:没有聚光灯,没有仪式感,只有沾满灰尘的袖口和专注的眼神。他们的低调,恰是对公益最好的尊重。
两小时之后,关于明岚舒与周澍的绯闻已经无人在意。取而代之的是:
【LAN基金在黔南建了100多间急救室,这才是真·豪门夫妻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段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展现了夫妻感情、公益贡献、人格魅力,某些看图编故事的营销号真该好好学习下】
【笑死,说人家婚姻名存实亡的出来走两步?说没同过框的,现在脸疼不疼?】
【果然真夫妻才是最好嗑的,许总那个偷看被抓包的眼神我嗑爆】
【老奶奶金口“两口子般配得很”,果然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此时正是巴黎清晨七点过,伴随着震铃声,明岚舒揉着惺忪睡眼摸到了手机,锁屏上堆满了消息提醒。
秦霜:「明明,看热搜!」
明喆:「你和许绍恒没事吧,周澍又是怎么回事?刚刚妈问我了」
周澍:「对不起,没想到给你惹麻烦了。需要我发澄清声明吗?」
用早餐的时候,明岚舒从柏原那里得知了全部经过。
柏原熬了个通宵,隔着七小时的时差,带着工作室与许绍恒的公关团队打了一场漂亮的配合战。虽然整夜没睡,但他此刻精神奕奕,还有闲心开玩笑:“你老公的公关团队很给力,现在全网都在夸你俩神仙爱情。”
柏原的调侃反而让明岚舒心头一紧。她再次打开微信和通话记录,确认绯闻出现后许绍恒没有联系过她。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
“起了?”电话那头,许绍恒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和,只是比平时略低低沉。
明岚舒握紧手机:“我看到热搜了。”
“嗯,”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网上舆论很好。许太太,大家都说你人美心善。”
明岚舒踟躇着:“昨晚......”
电话那头翻页的声停顿了一瞬,接着便听到对面的语气放得更温和了:“我马上要参加工信部的会议。明明,巴黎工作结束就早点回来。”
通话结束的忙音响起时,明岚舒意识到不对劲。上一次她和周澍被偷拍,许绍恒发了好大的火。而这次,他对绯闻只字不提,连昨晚的行踪都不曾过问。
这种沉默比质问更让明岚舒心尖发颤。难道,越是不动声色,就代表他越生气?
几乎没作思考,明岚舒就决定提前回国。她推掉了Celesté手工作坊的参观行程,推迟了珠宝广告的拍摄计划,向Chia解释:“家里有急事要处理。”
Chia用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打量一阵,然后轻轻拍了拍明岚舒的手背:“去吧,亲爱的。爱情总是比时尚更动人。”
九个小时以后,当湾流G650ER在京州降落时,已经凌晨一点。
宋秘书等在停机坪,将她请上了车,才解释道:“许生还在办公室,让我送你回家。”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明岚舒蹙起眉,问:“他最近都这么忙吗?”
“智慧城市项目已进入关键阶段,许生的会议从早上一直排到晚上。还要审阅报告,签批文件,的确常常加班。但......”宋秘书咳嗽一声,“像今天这么晚,还是头一回。”
明岚舒的心再度往下沉了沉。
宋秘书朝后视镜里瞥她一眼,语气恭敬又微妙:“太太,不如你给许生打个电话,请他早点回家休息。”
明岚舒垂着眼,隔了半分钟才出声:“我方便去公司等他下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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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岚舒捏着宋秘书给的卡,乘专属电梯上到乐高的顶层。
这个时间点,整层楼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总裁办公室外间的灯还亮着。通过磨砂玻璃隔断的行政秘书办公区,明岚舒轻手轻脚拧开最里面的那扇门。
许绍恒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报告,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支烟蒂。
“许总~需要咖啡吗?”明岚舒敲了敲门,故意捏起的嗓子甜得能滴出蜜来。
许绍恒眉头皱了一下。
矫揉造作的声音在严谨的办公氛围中格外刺耳。集团上下都清楚他的规矩,汇报要精简,着装要得体,从高管到前台都恪守职业分寸。但难说没有存了其他心思的人。
“不用。”许绍恒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眼神都懒得给。
羊绒地毯吞没了高跟鞋的声响,明岚舒的声线更加妩媚了:“那......您需要别的服务吗?”
许绍恒猛地抬头,凌厉的眉峰下眼神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