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注意素质！”

王琳扯着王一后领子往楼上拎，哪怕他一米九的个子也像只小鸡仔，腰快完成九十度，狼狈地上楼梯。

沿途服务员目瞪口呆，看清是自家老板，下巴直接掉地上，用尽全部力气点头问好。

王一苦不堪言，王琳风度翩翩。

拐进个没人的转角，王琳将王一丢进去，左右看过没人，气势十足地一跺鞋根：“刚刚那个，谁？”

王一贴着墙站稳，没底气地傻笑：“你看错了……”

“编，编，接着编。老娘我这双5.3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你背着的那个男的就是你在A大抱着的那个。”

王琳抱着手，细高跟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瓷砖：“解释解释，直男？”

她最后两个字揶揄嘲意味太明显，王一哽住。

这都哪跟哪啊，他只是送老板上车而已啊……

他摸摸鼻尖，声音弱小：“那是老板……”

“哼哈！”王琳嗤笑一声，翻个白眼，“信你个鬼！谁家老板贴身穿员工的衣服，还……”

她形容不出他俩之间诡异的氛围，她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粉红泡泡，信他俩没什么不如信秦始皇还活着。

还有王一身上的香水味，这是喷了多少，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一冷一热，像是冒冷气的火焰。

诡异，诡异，诡异。

她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那人谁？”

王一闭口不谈，伸脖子瞪眼睛，有种绞刑架前视死如归的豪迈。

王琳：“……”

大眼瞪小眼良久，王琳败下阵来，和这傻子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摆手，呼出一口浊气：“你就玩着吧，看最后怎么收场，爸妈已经起疑心了，自己想办法。”

王一“啊”一声，又是求饶又是贿赂。

王琳笑得有些阴森，让王一头皮发麻。

“等你出柜的那一天……”

*

车子一路远离市区，驶入一座幽静的别墅，在大门前停下，冷风寂寥，院子里灯光昏暗不足，安静得过分。

“先生，小少爷关闭了大厅门，麻烦您先下车，我停去地库。”

沈清澜从万般思绪中挣扎出来，疲惫捏捏眉心，拢下羽绒服，闻到熟悉的味道皱了眉，又松开些，想想直接脱了。

“丢了……算了。”他将羽绒服放下又拿起，折好搭在臂弯。

他避开司机的手下车，透过一楼落地窗看向漆黑的客厅，有些疑惑。

他给清溦发过消息，这个点他应该会在客厅等他，家里的佣人也不在。

“清溦？”他推门进去，扫过一层，没有一个人，一点光都没有，手心有些出汗。

“清溦，你在吗？别闹了。”

关门的风吹起薄纱，随着门彻底关上重新归于平静，从外照入的一线月光也彻底消失，走廊的人像油画像是盯着他。

“啪。”开灯声在空旷的别墅很是明显，沈清澜往后一退，撞上冰冷的大门，起一身鸡皮疙瘩，想动又不敢动。

“清溦？”

他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挪动，在玄关转弯处停下脚步。

“清溦，我生气了，出来。”

说要生气，实际心里打鼓，一点气势也拿不出。

电梯门打开，少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全部灯光亮起，击碎堪称拙劣的恐怖氛围。

沈清溦操动轮椅来到沈清澜面前，甜甜一笑：“哥哥，欢迎回家。”

沈清澜皱起眉，数落还没出口，沈清溦却变了脸色，惊讶道：“哥哥你怎么……”穿着别人的衣服？

这可是头一遭，衣服上还有几个不明显的油点，他哥洁癖那么严重……

沈清澜勾下肩膀上垂落的衣服，快步走向房间。

沈清溦越发吃惊，他哥走路姿势不对……

等沈清澜洗澡换了家居服出来，沈清溦立刻迎上去，小心试探：“是……王一吗？”

他想着王一能带给他哥改变，没想着把x向也变了，变就变了，体位也变了啊……

发展有些失控。

沈清澜以为说的是衣服，抿唇“嗯”了声。

“！”沈清溦重重跌回轮椅，完了，沈家要绝后了。

“怎么了？”沈清澜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俯身问道。

“没……”沈清溦挤出个笑，他得缓缓，“我做了银耳莲子羹，要尝尝吗？”

“你做的？”沈清澜推着轮椅驶向餐厅，沿途四处打量。

家里和他上次回来大不一样，好像重新装修过，奶白色的温馨基调，有些棱角的家具都做了包角，处处可见鲜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沈清溦仰着头，笑出两个小酒窝：“阿云教我的，可好喝了，他还夸我有天赋呢。”

“秦云？”沈清澜步子一顿，眉心皱起，“他住进家里了？”

沈清溦紧张地攥住毯子，点点头。

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哥哥不高兴，他赶忙道：“阿云人超好的，你不也说他背景很干净嘛，这些都是他布置的，对我也特别特别好，对小可爱们也特别温柔。”

他握住沈清澜手晃晃：“哥哥，我就这一个朋友了，你让他多陪陪我嘛。”

沈清澜疲惫按下眉心，反手轻拍下沈清溦手背：“你开心就好。”

“？！”沈清溦眨眨眼睛，他还以为要磨好久嘴皮子，撒娇不行想着怎么摔一下好让哥哥心疼呢，这就答应了？

“你心情很好？”他不确定，凭他的了解，他哥今天并不高兴。

“差不多。”沈清澜搅动着银耳莲子羹，吹散热气，轻轻抿一口，味道不错，就是不太甜，他也懒得去加糖。

“味道不错。”

沈清溦笑了，“不错”可是很高的评价呢。

“和王一做的比呢？”

沈清澜动作一顿，提及那个名字条件反射心悸，很快恢复平常，上下搅拌着，将一颗莲子埋进银耳又翻找出来，烦躁愈演愈烈。

“为什么这么问？”

沈清溦已经看到他想看的，笑得越发开心，往前凑了凑，手臂撑在桌子上，笃定道：“哥，你喜欢王一。”

像是万斤大锤重重砸在心上，沈清澜身形晃了晃，捏紧勺柄，薄唇抿紧。

良久，他呼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不喜欢，你想多了，早点休息。”

“你回来不就是躲他吗？”沈清溦挡着他的路，有种非逼的他承认的架势。

“清溦。”沈清澜拧眉低斥，烦躁在心底不断扩大。

“一味逃避是没有结果的，喜欢就是喜欢……”

沈清澜身上的低气压散开，冷冷注视着人：“够了。”

沈清溦吓得一愣。

沈清澜也缓慢反应过来他情绪没收住，俯身手落在弟弟肩膀上，柔声道：“没有就是没有，别再执着莫须有的事，好吗？”

莫须有……

沈清溦听着明显口是心非的话，对哥哥只有心疼，沈氏继承人不能随意付诸爱意，哪怕是青睐也不行，前车之鉴放着呢。

他抬起头：“你是怕像爸妈一样BE吗？”

这两个称呼太久远了，沈清澜愣了片刻才道：“不是，和……他们没有关系。”

可惜精明机智如沈清澜，正正好踏进沈清溦设下的圈套，揭开一处伤疤换一个心底的秘密。

沈清溦得意一笑：“你看，你骗不了自己，你喜欢王一的。”

只是怕，步了爸妈的后尘，连累那个阳光的男孩。

沈清溦眉心的刻痕加深，抽手后退几步，语气也冷下来：“清溦，我不——”

沈清溦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早就预料到他这么说，叹口气的同时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左手从毯子里抽出来，亮出中指上的戒指，他注视着沈清澜，坚定道：“我喜欢秦云，他喜欢我，就这样。”

没什么好否认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只是看着沈清澜脸色的震惊，他心里还是忐忑。他本来没想着今晚出柜的，不然他就不会让阿云离开。

“哥，喜欢不丢人，承认喜欢也不丢人，接纳自己，你会轻松许多的。”

沈清澜摇着头后退，那一圈闪着碎光的戒指晃他眼睛，他突然想起赵明曾提过的一嘴。

所有人都知道，可能佣人们已经习惯两人的恩爱甜蜜，可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竟然是最后才知道。

莫大的自责将他淹没。

“清溦，是哥哥的错，哥哥太忙没顾及到你，以后哥哥多陪陪你……”

一定是清溦太孤独了，出现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就轻易交付真心，那不是喜欢，不是爱。

不是的……

他抬起一半的手无力落下，自己不也一样吗。

“清溦，如果有一天，另外一个同样对你好，关心你，照顾你，陪伴你的人出现，做所有秦云会为你做的事，你会爱上新的人吗？”

他仰着头看餐厅上的顶灯，和记忆力恢宏璀璨的水晶灯不同，是一圈简约温馨的暖黄灯光。

“哥，地球上70亿人口，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78，恰巧这个人对你没有杂念，全心全意对你好，太难了，一旦错过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

沈清溦慢慢靠近沈清澜，勾起他的小拇指晃晃，像是小时候自己走路还不稳的时候，牵着哥哥总会很安心。

“可能上天看我们太可怜，才派了天使来，我不想错过我的天使，你呢？”

胸口闷闷的，长时间直视灯光刺激得眼睛生疼，沈清澜合上眼缓一会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叹口气。

他握住弟弟的手蹲下，看过那枚尺寸正好的戒指，一看就是他们精细挑选的款式，付诸心血和爱意的杰作，竟然一刻也不舍得摘下。

“清溦，你很幸运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哥哥祝福你们。”

沈清溦眼睛一亮，但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清澜眸子暗下来，垂头轻笑一声：“至于哥哥，我的天使不会来，一辈子也不会来。”

“哥……”沈清溦急得拉他，被一点点掰开手指放到膝盖上。

他听明白了，沈清溦可以爱他想爱的人，沈清澜不行。

哪怕天使站在他面前，他也毫不犹豫忽略。

只是因为，他是沈氏的继承人。

沈清溦咽下苦涩，耷拉着嘴角抱住了哥哥。

“别哭，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明天哥哥有空，带你男朋友回家好吗？”沈清澜轻轻拍着他背。

“哥……”沈清溦埋在他胸口，哭求道：“你别开除王一……”别推开他。

沈清澜拍背动作一顿，就这刹那的犹豫，让沈清溦越发相信他哥真的会冷漠无情踹开王一，一个人舔舐伤口。

“求你了……”

小猫似的呜咽在怀里响起，沈清澜“嗯”一声：“我还欠他点东西没还，暂时不会。”

暂时，又是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