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所以你猜我怎么会戴上眼镜的?那时候我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每当套间里的灯一关,我就打开手电学习,营造自己没怎么努力就能名列前茅的假象——现在想来真是傻透了,为了虚名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幸好我的外祖父遵守了承诺,当他在我的学校里出现了一次之后,所有人都不再质疑我的身世——”
西里斯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这么说,你会感激他吗?”
“感激?好像没有,”艾德蒙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有点好笑地说,“我外祖父那个人,行为模式很好理解——我有多大能力,他就给我多少资源。他对我的帮助,与其说是外祖父对外孙的疼爱,倒不如说是老板对未来员工的投资。在我的整个童年里,我都受到了他的影响,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是最出色的,证明所有讥笑我的人都会自取其辱,以至于我做任何事情,都带着很强的功利心——”
“但这样其实没必要,你就是你,为什么要证明给别人看?”西里斯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看起来并不支持他的做法,“那帮斯莱特林说你是混血统,混血统当然不比纯血差什么,但你也不用为了堵他们的嘴,就逼得自己处处完美啊——他们算是什么东西,甚至没有你一半的头脑和心性,也配评价你?”
“是啊,他们算是什么东西,”艾德蒙轻声说,“‘一群浑浑噩噩的废物,书都读不懂的白痴,居然认为自己有资格评价别人是不是合格的巫师’——”
他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在这时,一朵流云离开了月亮,静谧的月光再次笼罩了窗前的两人。在这条漆黑的长廊中,只有他们坐在月色中、窗影里。西里斯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挑着一缕银色,被艾德蒙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忍不住问,“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那可不是我说的,”艾德蒙微微地笑起来,声音浸在回忆里,比月光更加温柔,“你一点都不觉得熟悉吗?——你我三年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有个人挡在我面前,把四五个来找事的斯莱特林学生骂得狗血淋头……”
西里斯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来了,难怪他总觉得今天的场景似曾相识——在两年前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当时他被天文课老师留了堂,刚走下塔楼就看见埃弗里那帮人又在闹事。而被他们找麻烦的是一个背着巨大书包的赫奇帕奇学生,正弯着腰去追他滚落的占星球,埃弗里在大声嘲笑他,说他——
“——杂种就是杂种,只会背书不会念咒,也配叫巫师吗?”艾德蒙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遍埃弗里当时的语气,扭头看见西里斯一副震惊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干嘛?突然意识到我在五年级以前也存在于霍格沃兹里?说起来你那天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其实正在悄悄念恶咒呢,差点打到你——”
“不是,那天的赫奇帕奇居然是你??你那时候怎么看起来那么瘦小可怜——”西里斯不敢置信地叫道。
艾德蒙:“……”
“这只能说明,睡眠不足真的会长不高,”艾德蒙沉痛地反思道,“我们三年级的时候不是刚开了选修课吗?我为了以后能拿到十二个o.w.ls证书,天天熬夜学习,结果就那样了——身体不好,成绩也一落千丈。你知道我的魔法天赋其实很一般,以往的‘优秀’成绩都是用大量练习堆出来的,而突然翻倍的课程让我疲于奔命,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究竟适不适合做个巫师——”
西里斯毫不客气地点评,“如果你都不适合做巫师,那大部分巫师只适合去做巨怪。”
“……谢谢夸奖,我很高兴,但你别打岔呀,”艾德蒙被他夸得心花怒放,好不容易才压住上翘的嘴角,用打趣的语气说,“——你也得允许我偶尔自卑一下嘛。特别是当时所有人都在说,我只是擅长背书而已,怎么不算是另类的哑炮呢?——他们越这样说,我就越钻牛角尖,花了很多时间,想要把魔咒练到完美,结果却收效甚微。幸好你即使点醒了我——”
西里斯道,“魔法的力量本来就受意志力的影响,你当时精神状态不好,当然怎么练都没用。我又没做什么——”
“你把我从牛角尖里拽出来了,让我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认知都有问题,这还能叫没做什么?——就像你说的那样,别人凭什么评价我?我凭什么非得在他们的评价体系里拿到第一?”艾德蒙郑重地说,认真剖析着自己曾经的错误,“他们随便说几句贬低的话,我就得付出无数精力证明自己,这太蠢了,被敌人牵着走的人生能有什么出息?我真正应该弄明白的,是我究竟有哪方面的天赋、我的理想是什么、我的规划在哪里?——从那时开始,我才放弃了很多我不适合的工作,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赫奇帕奇学习小组上,然后才有了研制白鲜香精的想法,并通过莱姆斯与你熟悉起来……”
“你那天的无心之语,可是改写了我的人生呢,西里斯导师。”艾德蒙笑吟吟地总结道。
“……”西里斯简直被他这一长串心路历程说得目瞪口呆了,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那天说过什么了……你倒是早点告诉我这段过往啊,我好提前两年心安理得地‘压榨’你——”
“你现在压榨我刚刚好。要是再早两年,我可不保证你会留意我这个小透明,”艾德蒙调侃他说,虽然在自嘲,但是口吻轻松含笑,显得十分从容,“你可能早就忘了吧,我们在入学报道的那天就见过,之后我花了五年时间,才走到你的身边来——”
“谁说的,我当然记得那一天!”没想到西里斯立刻反驳道,“就是因为我一直记得,才觉得你在五年级以前肯定很讨厌我——”
这次轮到艾德蒙惊呆了:“……什么?我讨厌你?”
“你看!到底是谁忘了?别什么事都怪我,”西里斯不知道他心中翻起了巨浪,只是觉得抓住了他的马脚,本来心里还有点别扭,这下可来劲了,把抹布一扔,绘声绘色地讲道,“就是那天我们在登霍格沃兹列车的时候啊,你用漂浮咒搬行李,差点撞到我身上。然后我冲你发了好一通脾气,说你连魔杖都不会用,难道急着去应聘神奇动物课的教具?——你就没觉得莫名其妙的?”
“……我那时候对魔法界一无所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觉得莫名其妙。而且第二天在食堂里,你还替我打抱不平了,我以为你之前只是心情不好——”
西里斯挑起眉毛,“也就是说,我在你心目中是一个心情不好就会随便找茬的人?”
……那确实是。艾德蒙心想。没等他想好怎么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西里斯就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答案,顿时没好气地说,“……就算我主动找茬,也只找斯莱特林人的茬,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你好好想想自己被骂之前都做了什么?”
艾德蒙觉得相当冤枉,“我能做什么?我当时都不认识你。也就是跟你道了个歉,然后自我介绍了一下——”
“没错,”西里斯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说你叫艾德蒙·克拉布。”
艾德蒙:“那不然呢?噢!……”
艾德蒙:“……不会是因为我姓克拉布吧?”
西里斯:“……”
艾德蒙:“……”
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克制不住地一同大笑了起来,惊飞了窗外的几只睡鸟。艾德蒙用最后的理智施了个闭耳塞听咒,然后直接笑倒在了西里斯肩上。他伸手捂住脸孔的同时,断断续续地发出血泪控诉,“梅林啊!……居然只是因为我的姓氏!……这是什么无妄之灾……?你这人的偏见太强烈了,一杆子打死整个姓氏的人——”
西里斯一边拂去眼里笑出来的泪花,一边推了推艾德蒙的脑袋,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难道这只是我的错吗?!……我那天刚和沃尔布加吵了一架,因为她命令我到学校里多交‘合适’的朋友,组建以我为首的斯莱特林团伙——而你紧接着就撞到了我身上,还对我说你叫克拉布!……我当然觉得你是故意接近我啊!没直接动手就不错了!——‘什么纯血后代,一天到晚地跟着我,比克利切还烦人’……”
“那这么说确实该怪我啦?——怪我孤陋寡闻,不知道布莱克少爷的影响力有那么大,一整个学院的人都在排着队等你接见。”艾德蒙自己笑够了,用手指隔空点了点西里斯的额头,开始笑话他。西里斯立马“呸”了一声,不满地说,“关我什么事?斯莱特林的风气就那样,一向喜欢拉帮结派、拜高踩低……雷吉小时候也乖着呢,还会用自己的糖果去哄楼下摔倒的麻瓜小孩!你看他现在——”
西里斯突然沉默了,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把笑容收了起来。艾德蒙看着他的脸上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比乌云遮住月亮还要快,只好柔声劝道,“——现在也一样。我记得你说过,雷古勒斯就是性情太柔软了,昨天看来果真不假。他要处理埃弗里这样的害群之马,都忍不住手下留情——这样的性格,怎么适合参与帮派斗争呢?早晚有一天他会下不去手,到时候就醒悟了。”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魔法部决定取缔斯莱特林学院的时候吗?你也看出来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埃弗里的攻击计划,明明可以直接阻止……但他却选择了和鼻涕精结盟,选择了和斯拉格霍恩串供,甚至还为穆尔塞伯打掩护——他不是已经选定立场了吗?一个无辜女孩的受害都不能使他醒悟,”西里斯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嘴角,“这就是我的好弟弟,我父母为之骄傲的好孩子……我昨天真应该把他一起拖下水,让他在阿兹卡班住上几天,没准脑子就治好了!”
这明显是气话,艾德蒙无奈地笑笑,顺着他说,“你要真想这样,过几天就有机会啊。这次魔法部长要杀鸡儆猴,整个斯莱特林学院都会受牵连,几个主要参与人可能真会被带去阿兹卡班问话。你现在再去举报雷古勒斯一次,能给他添不少麻烦,到时候你别着急就行了。”
“谁着急?我巴不得呢!”西里斯咬牙切齿地说,绝不承认自己对弟弟的感情,“但你也太乐观了吧?我看魔法部里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废物,这次的埃弗里案没准要拖上几个月才能进入审判流程!到时候校园里的预备食死徒势力都成型了,还指望着魔法部能整顿斯莱特林的风气?”
“我觉得是你太悲观了,西里斯同学,”艾德蒙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这次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认为在一周之内,埃弗里必被带走——怎么样,要跟我赌一下吗?……如果我赢了,你得来看半个月以后我们赫奇帕奇对阵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赛。”
“……这是什么新的阴谋?你明知道我对魁地奇没兴趣,”西里斯愣了一下,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了赌约上面,左思右想都没想出来他这个要求的意义,干脆直接问了,“你老实交代,为什么非让我去看?我在或者不在,对你们队能有什么影响?”
……主要是对我的心情有影响,能让我不那么吃詹姆·波特的醋。艾德蒙满心惆怅地腹诽——邀请喜欢的人去看自己的比赛,居然还得找一大堆借口,还有人比自己更惨吗?……“因为今年我们院的魁地奇明星都毕业了,新换上来几个低年级的小朋友,没有比赛经验、也没有粉丝支持,到时候看台上一边倒地给拉文克劳加油,多影响他们的心态啊,”艾德蒙带着正直的表情胡编道,“要是你这位校草同学能来支持我们就好啦,到时候肯定有一大半的中立观众都愿意跟着你喊加油——”
“……原来是想让我出卖色相,”西里斯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起疑,“行吧,那我跟你赌。你要是输了,就得帮我补习麻瓜研究课。我非得在这门课上拿个‘O’,气死沃尔布加不可!”
“成交!”艾德蒙唯恐他反悔,立刻拉着他击掌为盟。看到西里斯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一些,他悄悄把刚才费尔奇留下的鞭子藏到了身后,这才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西里斯,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说啊,怎么回事?”西里斯狐疑地看向了他。
艾德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刚才忘告诉你了,预言家日报的古费先生今早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说魔法部长对袭击事件的调查非常顺利,明天就想把埃弗里带走谈话……你要看看信件内容吗?”
“……”西里斯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艾德蒙·兰伯特·克拉布,”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地说,然后冲着艾德蒙露出了一个格外柔和美丽、甚至动人心魄的笑容,“你这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霍格沃兹第一号大、混、蛋——!!”
“——你竟然为了一场魁地奇球赛给我下套?!我把你当朋友,你敢耍我是吧?你——费尔奇的鞭子呢!?我今天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