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8

俩人穿过顶层长长的走廊和花房，就在快要达到大厅的时候，余喆收了手机快步追上来，随口说：“对了，你看今天早上的那场匿名直播了吗？”

宁池脚步顿了一下，含糊道：“听说这事了。但不是说平台查不出来地址吗？”

余喆摇头，笑着点了点手机屏幕：“是追踪不到，不过现在的技术多先进，那人虽然蒙着面但还是暴露了其他的生理特征，所以网上大家都在猜测是沈老师。”

宁池：“沈老师……沈秉颜？”

“是。”余喆说：“但就在刚刚反转来了，沈老师的工作室亲自辟谣说今天早上，沈老师跟靳氏集团合作的一个公益宣传片在东南亚开拍，整个剧组团队的人都能作证她根本没离开过。”

宁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道：“她没在国内？”

“对啊。我刚看的时候沈老师方的辟谣词条已经被推到热搜榜第一了。”余喆明显没听懂宁池想要表达的意思，感叹：“不过话说回来，我倒希望那个人是沈老师，那简直不要太刺激，清冷理智女大佬虐渣复仇的戏码就算放在娱乐圈也是炸裂好吗……”

这时俩人穿过顶层长长的走廊和花房来到正厅，身穿淡青色旗袍的接引上前一步替她们推开雕花木门。宁池对她们点头道谢后再次侧过身去，正想要对余喆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人影朝自己的方向疾步走来。

“宁池！”瓜熟蒂落招呼。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找你半天了。”瓜熟蒂落把右手里的香槟递给宁池：“去签过到了吗？”

“签过了。”宁池笑道，状似无意的提起：“签过到之后想着去露台吹吹风，结果碰上了几个朋友便聊了几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余喆，是游戏区那边的主播。余喆，这是徐主管。”

“在乐播谁不知道落姐的大名。”余喆主动道：“久仰。”

能靠直播谋生的每个人至少都不会过于迟钝，余喆看得出来瓜熟蒂落是有事要跟宁池交代，自己在旁边并不方便，于是哪怕存了想让宁池引荐几句的心思，此刻也没表露出来，反而简单寒暄几句便找了个由头离开。

瓜熟蒂落看着余喆离开的背影静了几秒，忽然问：“你们刚才在聊沈秉颜？”

宁池颔首，嗯了一声。

“以后公开场合不要再谈论这件事了。”瓜熟蒂落道：“它牵扯的面太广，影响很深，并且所涉及的人也都身份显赫。平台已经把那段直播全渠道屏蔽了，宁池，这种社会性议题你最好不要参与，不要说不要问不要谈更不允许在直播间提，免得把你直播间封了。”

瓜熟蒂落说完也不待宁池回应，又转过头跟宁池碰了下杯，目光中不知什么时候全然换了一副欣赏和赞许之色：“对了，说回正事，这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声恭喜，这个奖项你拿的实至名归。祝贺你！”

“谢谢落姐。”宁池弯着眼睛笑了笑。

那个笑意在唇角勾起的那一霎那便如碎星洒满苍穹般熠熠生辉，至纯至粹，明亮发光，仿佛是灵魂最深处的对于音乐的热爱和对自己未来的无限憧憬透过瞳孔折射出来的光芒，即便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也能显露出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舍我其谁。

瓜熟蒂落被那双眼睛深深吸引了，愣是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咳嗽了一声，回过神说：“今晚怎么没穿礼服？”

宁池：“……？”

“我不是专门交代靳忖，今天晚宴上乐播邀请了个颇有来头的嘉宾吗？他之前在乐播的多个重要的内部会议上都提起过你，这不仅仅是对你能力的肯定，而且也是个很重要的青睐信号。所以今晚你要把握住机会知道吗？”

“提起过我？”宁池怔了一下，眼神有些微妙：“……是谁啊？”

***

“是我。”方圆抬起头来，温文笑道。

他阖上手里的钢笔笔帽，把钢笔连同材质高档的法文合同书递给静候在身侧的助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退下，然后才气定神闲地从真皮扶手椅上站起身，边抬手扣上西服外套的第二颗纽扣，边迈开长腿朝宁池走了过来。

“——我们又见面了。”方圆站定，彬彬有礼道：“别来无恙，宁池。”

宁池在看清对方面孔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彻底的僵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下意识紧紧攥成拳头，足足有好几秒的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乐播、方圆、解绥安……几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符号在这一刻都被串联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宁池在很久前做过的一个凶险的梦，梦里她被野兽追逐，宁池拼了命往前跑了许久，天真地以为甩开了威胁，结果蓦然回望过去才发现一切都还在原地：猛兽还在身后，深渊依旧横亘再眼前。

……怎么会是方圆呢？

讽刺混杂着巨大的无力，犹如毒蛇般盘旋而出，将毒液刺痛进宁池剧烈痉挛的心脏。

宁池很清楚能回忆起几个月前她加入乐播平台前所作的调查，记得乐播跟解绥安之间没有关系的一切作证，以及在附中莲花池看见方圆时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说出口询问。

她分明是有过机会怀疑乐播同解绥安的关系，却被自己亲手扼杀了。

“宁池。”方圆平静道：“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况且示弱在这里是得不到丝毫怜悯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怎么会是你……”许久之后宁池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逼视着方圆，一错不错。

那目光中的错愕和惊慌的情绪已经被宁池强行压制了下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态只是一种人为产生的错觉，哪怕她隐匿在袖口中的胳膊都在忍不住发颤。

“受邀来这里参加晚宴，见你也在这里便想着打个招呼。”方圆问：“今夜玩的开心？”

“直到方才心情都很好。”

“那就好。”方圆点了点头，沉稳道：“上次接你电话的时候我正出差，三言两语之间不足够把话说明白。我还担心如果你因此对明达心存偏见的话，那真是我的失职了。”

他边说着，边绕过红木圆桌从另一侧拿了份白皮合同过来，用手指压着沿着桌面推到宁池面前，微微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上次我们谈的合作，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

这句话的暗示之意太明显了。

宁池警惕地看着方圆，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动手去翻阅那份合同的意思。空气仿佛被酒店包厢里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砖倒映出宁池的面庞，五官深邃清晰可辨，鼻梁挺拔，明眸青睐，乃至乌黑修长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那的确是一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

方圆若有所思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倒影上，那张始终沉稳含笑的脸上却毫无任何异样的情绪，少顷只听宁池略显疲惫沙哑地声音：

“我现在没时间同你周旋，有人在等我回去。”宁池坦荡道：“方助理，你给的条件的确很优越，但你找错人了。不管我考虑多少遍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不会答应，知道为什么吗？”

可能是宁池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方圆那种因为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因而难免稳操胜券的神情都渐渐消失了，难得一怔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爱人啊。”

宁池突然换了副口吻，苦恼地摇头叹道：“方助理你可能不清楚，我家那位从小家教严格，是个最端方不过的清正性子，我今天要是敢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她就敢把我腿打折。哎，真的不是我不答应你，毕竟你提的这个条件我真的是万分心动，那可是纯纯的真金白银呐。钱谁不喜欢啊，我这个人比较俗就非常喜欢，有了钱我就能给她换个大房子，再去拍卖会买几件绝版的古书放家里哪天惹人生气了就当哄人礼物了呗。说起买房，对了，你知道吗方助理，她心中最理想的房子就是那种能有一整间空余的房间来做书房，方助理你人脉广博，要是有合适的房源的话有劳帮忙我介绍介绍？毕竟对于她来说，天下第一喜欢的就是我，第二就是书了。”

方圆：“…………”

他常年不露声色的面部表情此刻是真的绷不住了，那种神情所代表的心理活动其实非常容易解读：不是，她脑子没毛病吧？谁教她的在这种场合下秀恩爱啊？！

“但问题就是，她是会把我的腿打折的呀！这要是我的腿瘸了的话，什么治疗修养、生活不便这些到还在其次，关键是她逛超市的时候谁来刷卡呢？家里的家务谁来做呢？她备课到凌晨的时候谁给她做夜宵吃呢？这种事按理来说找个阿姨也能解决，不过说来也不怕方助理你笑话，我家那位占有欲强烈极了，连我今天来年会晚宴都必须要送到酒店门口，又怎么会吃别人做的饭？到时候肯定还是要和我撒娇！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对会撒娇的人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