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暧昧，水倒进杯子里的声音显得十分顺耳绵长。

“没事。”尚合恩迅速回应她，顺便也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转而看了程烟云一眼。

“离我那么远干嘛，坐过来我们聊聊天。”

当着尚合恩的面，程烟云其实不太敢主动起话头。一般能力强的脾气都不会太好，说错话容易触及别人的逆鳞。

多说必出错。

加上程烟云的性格本来就不喜争辩，更不太会讨好人。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尽量少说话。

但现在看起来，尚合恩好像挺想跟自己聊天的。

程烟云也就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尚合恩身边。

“来咯。”

一缕香味钻进了尚合恩鼻腔。作为一个艺术从业者，她对于声音、感觉和气味都非常敏感。

对方身上的香气很清淡，不知道是体香还是香水的味道。很像是松针茶，但是味道更清淡更香甜。

是她喜欢的味道。

“总之，”程烟云解释着。“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把您当成工作人员了，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好笑。”

“没事。”尚合恩回应，然后又补充道。“当时你也没见过我。不能怪你。”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尚合恩能少说就少说，很多时候都是别人长篇大论她就说几个字，让听到的人领去吧悟去吧。

但是面对程烟云的时候，尚合恩不由自主地就想多说几句，生怕对方会错了意，感觉自己不好相处。

“诶？我看到你的个人词条也更新了。”程烟云摆弄手机的小手顿了下来，微笑注视着尚合恩。“多了很多照片诶。”

完全没想到对方是在看自己的词条，一时间有点公开处刑那个劲儿。

尚合恩顿了两秒。“是的。”

“很好看！！”程烟云加重语气，笑容也灿烂了一些。

尚合恩并不能招架得住程烟云的这种灿烂微笑，面对对方真诚的赞美，她的脸颊一时有些发烫。

“你喜欢就好。”

确实，你喜欢就好。

顿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很漂亮。”

“真的吗？您还是第一个夸我漂亮的导演。”得到了大导演的赞美，程烟云显然更开心了，渐渐地也打开了话匣子。

投屏自动播放着爱丽丝漫游仙境的芭蕾舞剧，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像漂亮的天鹅一样舞动着，里面的音乐尚合恩很熟，她向来喜欢迷幻派的艺术作品。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这是一种享受。

屋子里飘动着喜欢的音乐，身边跟自己聊天的人也让自己开心，这种精神愉悦远比即时快乐要高兴得多。

程烟云给人的感觉舒服。

她讲话柔软、细腻、并且充满了奇思妙想，她在跟自己分享一些觉得很有趣的东西。

“哎，你知道吗？动物界里也是有精神病的，比方说疯蛇病的蛇，它们会无意识地给自己打结，发呆，还有可能自己打不开自己的结。”

尚合恩小声哼唱的曲调停了下来，手中的菩提子的转动也变慢，她不禁莞尔一笑：“那还是真的很有趣。也挺可爱的。”

“一般这种话题，很少有人给我回应，她们都会觉得我讲的很奇怪。”

“不会，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你的所有问题也可以从我这里找到答案。”尚合恩慢条斯理地说。

“不用怀疑你自己，你很好。”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质疑得太多了。”

“那恰好证明你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尚合恩微笑。

“在歌颂一件事之前，要明白为什么歌颂。在信仰一件事之前，要明白自己为什么信仰。在畏惧一件事之前，要明白为什么畏惧。你只有去想，你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可怕，很多东西也并不值得歌颂，只是不愿意思考的人太多了，盲目崇拜才成了主流。”

尚合恩很少说这么多话。身边困惑的人比比皆是，尚合恩也并不太在乎。

程烟云以前也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她的想太多被定义为敏感多疑，她的奇思妙想被定义为不接地气，很少有人这么透彻地给她一个分析。

“我第一次听到这些肯定的话。”程烟云望着她，甚至有点激动。

“这是从小父母教我的。”尚合恩的父母做父母不怎么合格，但是在教育方面是非常厉害且前卫。

“他们叫我正确地面对自己，不要随便迷失在别人的看法和意见里。他们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可以不被定义为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坏人，只要自己高兴、方式正当就很好了。所以，你也是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