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款步走到沈惊城面前,一双眸子在他身上深情地打量了一番,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人都说,男人一旦成婚,经历了洞房花烛夜,对女人迷恋会很深,继而眉眼表情之间会憔悴,懈怠,甚至说,面色蜡黄,也是有的。
但沈惊城没有。
他双眼灼灼,虽带了几分不悦,但他还是阳刚之气十足。
也就说,他没有在新婚妻子身上把精力释放干净,更深一层萧静姝以为,他可能对新婚妻子不满,不然怎么也不该如此?!
当下心里徒增了勇气,飘飘下拜,“沈大人,娘娘后头还有点事儿没完,先派了静姝来陪大人说话,还请大人稍安,来人,上参茶!”
说着,她自己先去一旁坐下了,用一双美眸直看着沈惊城,完全没有未出阁女子见外男时那种羞涩。
沈惊城沉下脸,“既然娘娘有事儿,我也很忙,先告辞!”
他转身就走。
这一转身,他眼中精光四射,犀利的锋芒一闪而逝。
他怎么能忘记,萧静姝是萧家准备好了对付拉拢他的人,前一世他三番几次跟萧太后回绝了,萧家到后来也不得不放弃,可萧静姝偏偏不放弃,她直言,我萧静姝作为萧家的嫡女,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不肯娶我就不行!
她暗中谋划要借着皇家五月赏花宴游湖时落水,也算计好了届时身边只有沈惊城,他见死不救,会为天下人耻笑!一旦他救了,那么两人肌肤相亲,他就不得不迎娶自己!
沈惊城得了这消息,冷笑数声,正是在赏花会那日,他去街上随便抓一个小乞丐成了亲!
那个小乞丐就是原主韩蓁蓁。
这一切在沈惊城脑海里跟闪电一般掠过,他怎么能不讨厌萧静姝?
前世他志在朝堂,想要协助幼主做出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业,完成先帝的嘱托,断不肯去祸及一个小乞丐的,可被萧静姝步步逼近,他不得已为之,把韩蓁蓁拉进局中。
就在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袖子被萧静姝给拉住,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沈大人,你……你干嘛急着要走啊?是家中娇妻太厉害,不容你在别的女子跟前多待?那你的这位娇妻也太跋扈了一些吧?”
她身形往前凑,俨然半边娇躯都偎依进沈惊城的怀里了。
沈惊城震怒,眼底杀气腾腾。
他两世都是堂堂摄政王,手握重权,可是,却没护住一个小女人,让她的下场那么悲惨!
反手狠狠地掐住了萧静姝的腕子,他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凌人之语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萧静姝,你若是敢对她起歹心,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终生!”
萧静姝手腕子被抓,疼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可看着面前宛若恶魔般的沈惊城,她吓得不敢叫疼,眼中含泪,凄凄地道,“我……我出身名门,样貌不俗,对你一片钟情,难道就抵不过那个乞丐?”
“萧静姝,你以为重要的,却是我沈惊城弃之如履的,记住我的话,当好你的萧家小姐,不要招惹我及我的家人!”
说完,他狠狠甩开她的腕子,快速离去。
萧静姝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揉着被掐得红肿的手腕子,满面泪水。
萧太后一身华服,看着哭得伤心的萧静姝,将她扶了起来,萧静姝看了她一眼,更委屈,哽咽难言,“长姐,他……他凭什么宁可娶一个乞丐,也不要我?我……我到底哪里让他不喜欢?”
看着她,萧太后心中冷笑,哀家的确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入沈惊城的眼,但哀家不愿告诉你!
萧北岙的正妻是萧太后的母亲李氏,李氏也出身名门,可是身体不太好,嫁给萧北岙后,九死一生才把萧太后生下来,这之后再无所出。
萧北岙以此为借口,又娶了两房妾侍。
其中之一就有萧静姝的生母杜氏。
这杜氏出自江南知州杨家,是杜炳干的嫡女,当初为了巴结萧北岙,把闺女杜氏亲自送到萧家,萧北岙见杜氏长得样貌出众,体态风流,当夜就收了她。
杜氏后来给萧北岙生了一女一子,女儿就是萧静姝,儿子就是萧鹏,萧鹏也是萧家唯一的男丁,被萧北岙视为珍宝。
后来,萧北岙又纳了北漠宋家的庶女宋翘楚为妾,虽然也是疼了她一阵子,实指望宋氏能给他再生下几个儿子继承萧家香火,怎奈他命里儿子单薄,宋氏两度怀孕,却生下的都是丫头,萧北岙气得有一年多再没去宋氏房中,对俩庶女萧静媛,萧静娅也是根本不待见。
有人给萧北岙算了一卦,说他命里独子,而且还得好生护着,不然恐怕会有不测。
萧北岙由此歇了心思,不再纳妾,但却对萧鹏更疼,更护,也爱屋及乌地对萧鹏的生母杜氏以及萧静姝好过府中其他人,甚至在萧太后没有进宫之前,萧北岙对她也是不冷不热,只顾念着她是萧家嫡长女,没有太过苛责而已。
所以,萧太后对在父亲面前得宠的萧静姝以及萧鹏都心怀芥蒂!
只是,表面上她并不能说什么,这回也是萧北岙要她把萧静姝引到沈惊城面前,萧北岙的意思是,甭管沈惊城是不是成亲了,只要他能接受了萧静姝,把萧静姝娶进沈家,那后续他再想法子把小乞丐去掉了,到那时候沈惊城没了正妻,他女儿萧静姝不就被抬成正室了?
萧北岙是对他宠爱的萧静姝满怀信心,满以为爱女凭不俗的姿色能拉拢住沈惊城。
有了沈惊城的支持,后期他们萧家在北舆国还不是予取予求,随心所欲吗?!
但萧太后却不屑一顾,沈惊城嫌弃萧静姝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
萧太后让人给萧静姝上了茶,劝着她喝了一杯,这才缓缓道,“二妹,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他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你花容月貌的,以后一定能嫁一个好郎君,过人上人的日子!”
她说的是实话。
萧静姝是萧北岙的眼珠子,他自然不会让萧静姝嫁得凡凡,一定会给她选一侯门高户的。
但萧静姝却狠狠地把茶杯摔在地上,咬牙说,“不,我这辈子除了沈惊城谁也不嫁!”
说完,她掩面哭着跑了。
萧太后脸色勃然。
在她面前摔杯子,这萧静姝也是太愚蠢了,她当自己还是之前在萧家的那个低调的长姐吗?
她贵为太后,就连沈惊城遇事儿还要和她商量一二,她沈静姝算什么东西?敢对她如此无礼?
身旁她的奶嬷嬷欧嬷嬷赶紧命人把茶杯碎片都收拾了,她轻声道,“姑娘,二小姐这也太过分了,她凭什么在您跟前飞扬跋扈?莫说您是萧家嫡长女,她是小妾肚子爬出来的庶女,就说如今,您身份尊贵,她不过是一个平民,她仗着老爷子的宠,哪儿把您放在眼底……”
哼!
萧太后冷哼一声,抬眸看向窗外,窗外天色正好,阳光万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在给他们胆子,父亲为了杜氏这一女一儿,哪儿把我,把我母亲放在眼中?嬷嬷,我算什么?先帝在,我是父亲讨好先帝的筹码,先帝去了,我又是父亲利用的棋子!上回母亲来,偷偷跟我哭诉,说父亲有意把杜氏抬成平妻,母亲稍有微词,他竟勃然大怒,罚母亲跪了两天两夜的祠堂,可怜我母亲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番折腾险些要了性命!嬷嬷,我们母女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家人?”
“唉,姑娘,您可得早做盘算……”
欧嬷嬷是萧太后萧静茹的奶嬷嬷,一直跟在萧太后身边,对萧家的情况了若指掌。
她心疼萧太后跟老夫人,可是她一个下人能做什么,只好安抚,让萧太后不要再生气,气坏了身子,反倒是不值!
“哼,父亲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萧太后冷冷地把茶杯放桌子上一拍,“摆驾去乾清宫,去探望皇上!”
弘宸帝虽小,却是她的依仗,只要弘宸帝还在,她这个萧太后就无人敢动,一旦弘宸帝没了,那她就什么都不是,别说是萧家不容她,恐怕朝堂上的某些大臣,后宫里的那些先帝的嫔妃们,也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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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萧太后没让人通禀,直带着欧嬷嬷进入大殿。
龙床上弘宸帝正聆听沈惊城跟刑部侍郎李洪光谈及□□的情况,李洪光说,“大人,□□已然招供出杜恒泰,微臣着人把杜府暗中包围,只等您一声令下……”
他话没说完,就只听环佩叮当,香风袅袅,萧太后带着欧嬷嬷进来了。
李大人一怔,神情忐忑,去看沈惊城,却见他面不改色,冷静地站起身来,跟李洪光一起,给萧太后行礼,“臣见过太后……不知您驾到有何事么?”
他的声线很冷,不带一丝温度,眸光也丝毫没有落在萧静茹身上。
萧太后心中轻叹,知道他是怪自己把萧静姝推出来,不觉有些委屈,她父亲硬要她那么做的,她有什么法子?虽然她现在是太后,可她一个深宫女人,若是没娘家的依仗,那在其他人的眼中也是废后一个啊!
父亲萧北岙与朝中几位掌握兵权的将军都很交好,文官也有不少巴结他的,他气势冲天,她这个太后也只好顺从父亲,这才能坐得稳当,不然呢?
“先前哀家有点事儿去忙,忙完了出来才知晓沈大人去过慈宁宫,所以特来问,是不是抓住毒害皇上的凶手了?”
沈惊城跟李洪光匆匆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淡淡地说,“是,抓住了,此人正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他的背后是杜家……”
“哪一个杜家?”
萧太后问道。
“杜恒泰,您的舅父……”
沈惊城的话说出来,萧太后就冷笑了,“杜恒泰也配当哀家的舅父?杜氏不过是萧府中的妾侍,她算什么东西?杜恒泰又算什么?沈大人,这事儿就交给你办,该什么人承担罪责的一定一查到底,不管是谁!哀家支持你,胆敢伤及皇帝,就是伤及北舆国的根本,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