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看着余梦近在咫尺的面孔,惊得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直一动不动,仿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两唇仅仅是相贴着,余梦并没有进一步行动。
似是不满孟楚的木头模样,余梦喉间发出了浅浅的轻吟。
只一声便将孟楚从失神之中拉出,搂过余梦的腰用力将她拥入怀里,不多时便掌握了主动权,顺势加深这个吻。
余梦亦微微仰头,轻启朱唇,心甘情愿打开城门,任凭孟楚攻城略池。
孟楚的气息温暖而悠长,在余梦口中肆意游走,掠夺着她的每一方每一寸。
良久,难舍难分的两人方才结束了这个吻。
孟楚低垂下头,抵上余梦的额间,眼里是不再克制的痴迷与无尽的眷恋。
余梦眸中水汽氤氲,眼尾染着一抹红,口脂已然淡去,只余微微泛红的唇瓣,她于孟楚深情的瞳孔之中,窥探到了自己这般前所未有的动人模样。
余梦抬手抹掉了孟楚唇角残留着的她的口脂,柔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你的眼里…是不是有酒啊,我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孟楚眼神满是迷离,似是真的对此感到疑惑,她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余梦不禁好笑,凑近过去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两下:“现在呢,还觉得是梦吗,小笨蛋。”
孟楚吃痛,亦凑过去往她唇上轻啄了两下,即便是单纯的唇瓣相依,也能让她感到安心。
两人就这么相拥依偎着,余梦将头靠在孟楚肩上,轻声问道:“孟楚,我们如今这般……算什么?”
有些话始终还未说破。
“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并不仅仅是一首诗,其中的字字句句,都是我想要告诉你的肺腑箴言。”
孟楚直起身和余梦拉开了点距离,直视她的眼睛:“所以,你要答应我吗?”
话音未落,余梦便瞧见海风裹挟着银珠似的什么东西扑向孟楚,顷刻间就消融于她的脸上与发间。
“下雪了?”余梦颇有些诧异,看向夜空中如同柳絮般随风发散着的雪花,她没想到孟楚竟一语中的,今夜真的下雪了。
孟楚亦一脸诧异,先前亲口说出的笃定话语不复存在,她也没料到真的会下雪。
“怎么了,你不是很笃定今夜会下雪吗,还这么惊讶?”
她确实很笃定,不过,不是因为她能预料今晚的天气,而是因为她为余梦准备了一场人工造雪。
未曾想老天这般给她面子,还真下起雪来了,那场人工造雪想来也是用不上了。
孟楚抿唇轻笑:“所以你要答应我吗,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是啊,下雪了,她输了,却没想到,是将自己整个人输给了孟楚。
望着孟楚明亮的双眸,余梦毅然将手放进眼前朝她伸出的掌心中:“我答应你。”
……
从钟楼下来后,两人就这么牵着手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还时不时能听到些许路人在议论着方才的孔明灯。
“对了,刚才那些孔明灯,你是怎么让它们同时在海上升起来的?”
求知的余梦煞是可爱,孟楚不禁嘴角上扬,耐心给她解答着:“用船。船上的人以九点的钟声为信号,钟声一响便会将灯同时放起。”
“船?那岂不是得用很多船。”
这么多的孔明灯,并不是从一处地方放起的,可见要用不少船。
“阿余,你莫不是忘了,孟家是做什么的了吧。”
是了,船运公司又怎会缺船呢。余梦觉着自己定是跟孟楚呆得太久,都被她身上的傻气传染了。
“铛铛”的声音从耳边擦过,余梦的目光被吸引,随着身旁经过的电车而移动。
“我还没坐过电车呢。”余梦低声轻喃,眸中流露出羡慕。
对于余梦,孟楚向来是有求必应:“那咱们便坐电车回家吧。”
“那车怎么办?”她们是开车来的,现下车还停在马路边。
“明日再让人来取就行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未等余梦说话,孟楚自顾拉着她走向不远处一大广告牌之下等车。此处等车的人寥寥无几,许是天晚了,想来车上的人也不会很多,这般便不用在车上人挤人,亦是极好的。
两人没再说话,只安静的站着,路灯映照下的雪花纷纷扬扬,电车的轨道在地面上清晰可见,无人发觉广告牌前的女子之一,便是后方画报上的电影明星。
“孟楚,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过分,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的?”余梦忽地发问,捏了捏与孟楚交握的手,这次是她将手揣在了孟楚的口袋里。
“这算什么过分,你要的又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
夜色衬托下,孟楚的眸光更显温柔。
“那若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呢?”余梦突然很想知道,孟楚包容她的底线到底在何处,孟楚会为了她,做到哪种程度,即便这只是句玩笑话。
孟楚神情认真,似是真的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若真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大概会考虑造一艘载人火箭出来。”
“何为载人火箭?”
余梦常常对孟楚口中的话深感有趣,她似乎总能蹦出些新奇的词。
“载人火箭便是,能将我带到天空之外去帮你摘星星月亮的……一种器具。”
“当真这么厉害?它能比飞机飞得还高吗?”
“嗯,当真这么厉害,它能比飞机飞得还高。”
“……”
即便是毫无根据的东扯西扯,她们依旧津津乐道。
昏黄路灯下,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中,终是等来了两人要上的电车。
孟楚带着余梦上车,从兜里掏出零钱递给售票员买了两张票,将票根收好后随意找了处无人的座位坐下。
如孟楚所料,车上的乘客并无多少。
“你是如何得知我们要上哪辆车的?”余梦与孟楚并排而坐,环抱着孟楚的一侧手臂,将下颌搭在她的肩上,眸中毫不掩饰的崇拜光芒。
孟楚会带她逃离宴会,带她上钟楼,知道如何乘搭电车,如何买票,也知道上哪辆车又该在哪儿下车。
此刻在余梦的眼里,这些都成了孟楚的无所不能,又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她从小到大没接触过的这些,孟楚竟然通通都会。
“看路牌便可知。海城的路牌有两色之分,黑或红。你有没有注意到,方才我们等车时一旁的路牌,就是黑色的。”
余梦很是给面子的点点头,孟楚接着又道:“每种颜色对应的行驶路线也不同,多坐几次,能辨识清楚了,便知道自己要在何处上下车了。”
孟楚刚来这里时,原也是不懂这些的,只不过为了了解这个时期的海城,闲来无事之时,靠着自己一次次摸索方才学会的。
“那你以后能多带我坐几次吗?”
“你还真想多坐几次?专车不坐了?”孟楚故作震惊与余梦逗趣。
“少废话,你就说带不带!”
“带,我敢不带吗我。”
……
好不容易到了家,余梦想着洗洗便睡了,孟楚却又从冰柜里拿出一蛋糕。
“这是你做的?”
孟楚这一整天分明一直和她在一起,哪来的时间做蛋糕?
“早晨你还没起床时,我起来做的。”
本以为今晚不会回家,这蛋糕便要在冰柜里摆个一两天,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派上了用场。
余梦不免心下一喜,满足感充盈着她整个胸腔,随着孟楚来到了餐桌旁。
孟楚点燃蜡烛,还特意将灯关了,坐于余梦的对面:“许愿吧。”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孟楚脸上,显得她的神情忽明忽暗,余梦定定地望着她,忽地自然而然就问了出口:“孟楚,你是谁啊?”
她纠结多时的问题,却在孟楚的温情攻势下轻而易举便脱口而出。
孟楚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而后缓缓放松身子,眉目温和地回望着余梦:“我是孟楚啊,你的孟楚。”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天,亦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在余梦问出口之时,不由自主的怔了一瞬。
“你不是她,对吗?”
孟楚自是明白余梦口中的“她”是谁:“对,我不是她。”
短短几句,无需多言,心意相通的两人,早已从彼此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晚间休息时,余梦罕见的背对着躺在孟楚怀里,她似是有心事,久久不能入睡。
在不知第几次做了心理建设之后,余梦终是忐忑着开口:“孟楚,我有话对你说。”
孟楚没说话,亦无动作,只静静的拥着她。
方才自她坦白起,余梦便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似有话要对她讲。但她从不愿去逼迫余梦,她一直都在等着,等着余梦自愿向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余梦知她没有睡,自顾自的开口,声线带着丝丝颤抖:“如果……如果我不再是最初的那个我了,你还会……一直对我好吗?”
她不敢说喜欢,亦不敢提爱。人得到的时候,往往便是她最害怕失去的时候。她知道,孟楚这般的好,定会坦然接受她的过往,可她就是不甘,不甘以一个残破的灵魂去爱一个美好的孟楚。
“我……我曾和卢诚有过一段,他对我……”
余梦将上一世的过往点滴讲与孟楚,却在讲到卢诚时如鲠在喉,她果然还是不能坦然直面卢诚对她的侮辱。
她想告诉孟楚,她并不是她眼中那般的完美无暇。
“够了,不必再说了,我不在乎。”孟楚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打断余梦。
余梦说的那些,她早在梦境中就看过了。如若余梦向她敞开心扉的代价,便是将愈合的心再度撕得血淋淋,那她宁可不要。
孟楚将余梦的身子转过来,用唇一点一点地吻去她脸上悄然落下的泪珠。
先是眼尾,再到脸颊,而后是鼻子,最后封住了那诱人的红唇。孟楚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余梦,她不在乎。
余梦亦极力迎合,疯狂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好似这般便能给予自己一点安抚。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是海城冬季常见的雨夹雪天气,雨跟雪的融合,为一潭死水注入了新活力。
这方莺啭上林,鱼游春水。
大抵浮生若梦,姑且此处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