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云未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到凉亭之中,他刚一脚踏进凉亭,那站着的黑衣男子便一步跨到了他们面前,一脸警惕不屑地看向云未行。
凑近了来看,他们才发现这黑衣男子长得十分高,纵使高如云未行这样子的,在他面前都矮了一个半头,再加上这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知道打人一定很疼。
那黑衣人长得一脸凶神恶煞,须面铜铃眼,倒真有几分军中猛将的气势。
云未行却也不怵他,摇起扇子同月通天笑道:“瞧瞧!我早说人家不欢迎我们,你偏要让我来此自讨没趣,如今这般,看样子是无话可说了,咱们啊,还是走吧,这生意东家不做西家做,自有那慧眼识珠的人,会找上门来的……”
说着,云未行脚后跟一转,原地作势便要离去,月通天在他身后憋着笑,装模作样地一起应和着要走。
“慢着。”
坐在凉亭中原本一脸倨傲悠闲的少年忽然开口,拦人的黑衣男子闻言赶紧回头,似在用眼色示意少主莫要上当,那少年只是自信地摇了摇头,黑衣男见拦不住,只得听命,默默退回了少年身后,只是一双虎眼正死死盯着云未行他们,像是在警告他们休要放肆。
云未行哪里会惧怕这等目光,十分坦然地摇着扇子走到那少年面前,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好整无暇地给自己倒一杯茶,轻轻吹着热气,半晌咂了一口,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放下杯盏,自顾自地欣赏起了风景。
黑衣男子站在那少年身后,见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作势又要揍人,却又被少年拦了下来。
少年看着故弄玄虚的云未行,微微一笑道:“阁下将我兄长头颅送还,又密信约见至此,不知尊姓大名?又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他手里把玩着茶盏,颇有些探究地看着云未行,云未行放下茶盏,也露出个友善的笑容,道:“二王子果然是人中龙凤,收到令兄的头颅却没有半分悲伤难过,还能如此坦荡,到这里见我这个杀兄仇敌,看样子傅某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了,这生意自然也就有的谈了。”
听到他自称姓傅,少年把玩的手突然停滞了一下,随即笑着拱手道:“原来是靖安王世子啊,令尊威名远扬,那钦自幼便有耳闻,心中很是仰慕,世子更是虎父无犬子,原本收到我兄长战败身亡的消息时,我还有些不信,如今见到世子这般人物,方知我兄长死得不冤。”
一想到自己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兄长,少年不由得冷笑:“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本也与我不是一母同胞,又处处忌惮背刺于我,他想除我之心昭然若揭,数次痛下杀手,若非我寻得父亲庇护,哪里活的到今日?所以世子替我除了这心腹大患,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云未行脸上笑意不减,心里不由得暗叹,这小子还真是个天生善于权谋利弊的天才,小小年纪不仅能在听到他的名号后迅速审时度势,与他坦言自己与他们利益相同,而且还冷血无情,对自己的亲人性命也完全不放在眼里。此等心性果然不可小觑,若假以时日培养,或许野心手段会比如今的匈奴大汗还厉害。
只是眼下他们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战役,只能与之合作,利用他的野心为后面的计划铺路。
“二王子好魄力,好胆色,在下甚是欣赏,更是因为知道二王子的筹谋,是以特来献策,听闻此番战役之初,二王子本是极力劝阻可汗的,只可惜大王子与你不睦,向可汗进谗言,发兵之后更是事事与你争先,如今大王子身死,匈奴军也损失了近一半兵力,关外各部族也虎视眈眈,此时可汗若再坚持,只怕得不偿失。若殿下相信在下,就此劝服可汗退兵,我愿与殿下达成协议,助殿下安稳登上可汗之位,如何?”
岱钦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抱怨道:“你们中原的茶真是淡得不行,跟水一样,甚是无趣。”
云未行听得出来他是在指桑骂槐,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尝了一番,道:“中原的茶与你们匈奴的不同,是给懂行的人品的,也是要懂行的人泡的,这茶叶乃是上乘云峰,得用沸腾的空山雨水泡煮,方能激发其香气,似二王子这般只用热水冲泡自然是味如嚼蜡,实在可惜了。”
岱钦哪里懂什么泡茶之道,只是被人这番说教,心里大不乐意,旁边的黑衣护卫见少主不悦,又要提刀护主,被岱钦拦下,也不跟云未行弯弯绕绕,直接便傲慢冷笑道:“如今王兄已死,我便是父汗唯一可倚重之人,将来王位自然由我继承。阁下用这般条件与我谈,怕是脑子发昏,说错话了吧!”
月通天气急,正要骂人,云未行却先笑道:“二王子未免太自信了些,我既然会单独约见你出来谈这笔交易,那便是有绝对的把握的。”
说着,他向月通天使了个眼神,月通天会意,转身走出亭外,向着天上望去,似在等待着什么。
“听闻此番出征之前可汗刚得了一美人,出身匈奴第二大的部族,身份高贵,又能歌善舞,长相更是绝美,可汗很是喜爱,不知道二王子见过不曾?”
云未行这番话引起了岱钦的反感,想到那个傲慢无礼的女人更是厌恶至极,尤其是因为在她出现以前,他的母妃才是父汗最喜爱的妃嫔,然而自从那个女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母妃专宠后宫的先例,分走了父汗对他们的疼爱。而且那女人入宫以后,便总是借故挑事,事后还装作一幅受尽欺凌,楚楚可怜的样子去博父汗同情,屡次冤枉母妃和他,让他们在父汗面前险些丢了性命,所以一想起她,岱钦便感觉满满的仇恨。
“好端端的你提那个女的做什么?”他捏紧了拳头问道,神情已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了。
云未行心里了解了个大概,越发沉稳了一点,只笑而不语。
就在此时,月通天那边突然吹了一声呼哨,一只信鸽乖巧地从半空急转而下,盘旋了一圈便稳稳落在了月通天的手上。
月通天摸了摸信鸽的脑袋,然后从它的脚踝处拿到了一张字条,待看清内容以后,便扬手将鸽子放了出去,快步走到云未行身侧,将字条递与他。
云未行看了一眼,脸上笑意越发掩饰不住,看着一脸疑惑的岱钦笑道:“自然是要恭喜殿下了。”
他边说边向岱钦虚虚拱了一下手道:“恭喜殿下新得了一位弟弟,多哥王妃在可汗出征之前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原本应该是在可汗得胜回归之时生产的,不曾想昨日在别院游玩之时,被一匹疯马冲撞早产了,索性多哥王妃福大命大,竟平安生产,二王子不妨猜猜,王妃生的是位公主?还是位王子呢?”
话音刚落,岱钦手中的茶盏崩然碎裂,青筋都布上了额头,已是盛怒的模样。
云未行心知计划得逞,脸上却不露丝毫,只轻柔地为他拂去碎渣,又重新拿了个茶盏,给他倒了一杯茶,“二王子放心,眼下别院那边都是在下的人马,王妃生产之事暂时还未曾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可汗更是远在京都,毫不知情,这便是在下为二王子你争取到的机会,如此,二王子可愿意再与在下商讨一下合作的事?”
岱钦虽然盛怒,却也不是鲁莽之人,只是须臾便平息了怒气,只是冷着脸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何能威胁到我?如今我是长子,又是父汗眼下最得力的王子,父汗又怎会糊涂到放弃一个即将成年又有战功的儿子,转而去立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你这点计谋可骗不到我!”
他虽说的信誓旦旦,可云未行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迟疑不安,便越发笃定自己这些赌对了,于是再接再厉道:“自然,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家族传承向来讲究立长立贤,可皇室怎比得了寻常百姓家?你的这位新生的弟弟母家是你匈奴部族当中势力最大之人,其母更是得你父汗的宠爱,若待他长成,再有些聪颖才智,可汗将来,立谁为继承之人,还犹未可知呢?与其被动钳制,倒不如趁现在那稚子尚不成气候,二王子率先出手,在此地成就大业,或许才是上上之策。”
说着他将一包药粉递与岱钦,岱钦脸色骤然大变,一拍桌子便怒喝道:“大胆!你这是要我弑父!”
他一声暴喝,引得周遭埋伏的所有暗卫都一并跳了出来,刷刷地亮出长刀,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一副要活劈了他们的架势。
然而云未行跟月通天却都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只是拍拍衣服站起来与岱钦面对面,低声劝道:“二王子殿下息怒,中原有句古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汗正值壮年,胸怀大志,四处征战,已经搞得匈奴各部落民生不安,苦不堪言,多哥王妃谄媚事主,几番进言征兵征税,劳民伤财。我军此前虽失先机,受了些许挫折,但如今各地也已反应过来,反扑是迟早的事,想必殿下来前也已经收到大晟军队集结的消息了,匈奴军队之前大获全胜靠得都是兵贵神速,出奇制胜,课眼下想再进一步只怕是已经十分不易的了。而若此次战役潦草收场,可汗心中必会耿耿于怀,再加上多哥王妃的枕边风,两军再次开战不过是时间问题,但长此以往终归是不利于双方百姓休养生息的,听闻二王子一向心系百姓,不忍见百姓吃苦受罪,不若见好就收,为长远打算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