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契不明所以道:“拜托你?”
一尺雪眨眼:“对。“
见她确认许契点头不再过问,一尺雪已经做好被刨根问底的准备没想到老师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许契起身,随手打了两下衣袍,道:“我出去一趟,你能力使用过限瘴气蔓延不便出去,待太阳落山再去找你的南坡。”
明白言下之意,一尺雪紧跟起身:“老师,我——”
“谢离。”屋内松香很容易让人放下心神,许契放平语气道:“你记忆已经恢复,先去找南坡再下决定好吗?”
陡然恢复记忆还没跟上时代的谢小姐梗了下:“……我脸盲。”
许契带她那么些年都没见识过她脸盲,现在记忆一回来把脸盲顺便捎过来了?
还带买一送一……真实惠
——个屁。
许契动作没停,选择性耳聋:“走了,记得我的叮嘱。”
“等等老师!”一尺雪忙道:“我真脸盲,之前不也没见过多少陌生人吗?”
许契脚步一顿,仔细一想还真是。
刚开始带一尺雪的时候,为了休养,他就不能把她带到人多的地方,更别提认识了。后来事情变多之后他没多少时间关顾她,只能鼓励对方积极交朋友。当然,作为魂自然是不能跟正常人交朋友,别说交,就是连正常见面都不能见全。
所以只好派出不正常人派来结交,以闻天语为代表再往后延伸。
许契无奈扶额:“太阳下山之前我给你张南坡的照片。”
一尺雪没问照片怎么得到的,反正老师做的一定不无道理,达到目的后跟个鹌鹑似的乖乖点头,后又想起什么道:“对了老师,虽然出卖人不好,但我还是要说。那个拜托我的人他说他叫江赎,不知您认不认得。”
*
原来,先前一尺雪之所以会毫不防备在江赎面前现形不仅是把他当做同类,而是对方曾经就和她见过,不止见过,且还交谈过。
只因那个买一送一送来的脸盲导致她忘了江赎的脸,却记得他的气息才会感觉熟悉且放下防备。
许契吐出一口气。
姓江的打的一手好牌,脑子更是超乎常人的聪明。
这么想,他更怀念五年前那个随便逗都能炸毛的小毛孩了。
安顿一尺雪后,许契本打算继续老本行。用五年前骗江赎的话来说就是讹钱骗人算命的。
许契边走边想,想到这无声笑了下。
刚走到摊前。
“许仙子——!”身后递来一声惊雷。
许契毫无防备,被震到身形斜了一下。
笃笃笃脚步声逐步靠近,许契没来得及转身左肩就攀来一只手。下一秒他被来人难兄难弟似得从后攀住。
激烈到让他瞬间想到前不久从彭琪手机里听来的一句歌词。
——兄弟抱,一,下!
“……”
来人很是嚣张,光是攀住还不够,手还要放他头顶呼噜几下才罢休。
原本就没有很整洁的头发如今更是一团糟。
外人面前总是很有礼节的许大仙难得被呼噜出一身怨气,好不容易挣脱才阻止这场情深义重的见面礼。
解放后他立刻向前几步,边走边转身拉开与来人的距离。
来人很是伤心,做戏般抹了把泪道:“你怎么这样……我心绞痛!”
见此景许契很想冷笑,但理智占了上风:“不是说来之前敲寺前柱桩吗,我去接你。”
来人想到那个刻着“许誓苍栾 习以契缘”的木桩,道:“敲那柱桩又有什么用,你还能听见不成?”
许契没忍住,冷笑道:“不然呢?”
来人噎住。
要说许大仙跟真契寺没有联系那是假到不能再假。
而且不止能听见,还能以此做媒介直接传过来接他。
但承认是不可能的,一到这种时候转移话题便是救星:“那么久没见,你怎么还穿着一身黑?”
许契顶着一头白发心说几小时前我还是一头黑呢。
他低头解开发带,扎头不方便只能用嘴抿住边缘,蓝色发带两端松散垂于空中。捋时抬眼,几缕发丝微掩住视线,边捋边对祸首含糊道:“那么久没见,你还是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嘿嘿。”那人被讽也不恼,一副二愣样:“仙子,你帮兄弟算算我今年运势怎么样?”
“万仄,”许契终于把头发捋顺,在胳膊累酸罢工之前把发带从唇边扯走往发后绕捆,慢条斯理道:“你再叫我仙子……”
“今年别想好过。”
万仄有着一头干爽黑短发,五官本满是正义感,托它主人爱折腾心大的性格无时无刻都透露着一股匪气:“别别别,叫习惯了!”
“再说你都多少岁了,神仙不是一般都活这个岁数?”
“……”许大仙不想跟他聊这类问题。
跟二愣子聊天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干。
抬腿转身走向自己的摊前,拿起桌上的一筒竹签。
万仄见状识趣闭嘴,仙子算命时不喜欢吵闹,他要是把磷触了,出寺后必定会有一个深天巨坑等他往里跳。
许契摇晃几下签筒。
一根竹签瞬间掉落,同一时刻。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许契面前桌上的手机显示来电。
手机的主人面无表情放下签筒,苍白指节随意拿起电话看来人。
一旁万仄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潮……太潮了。”潮到他以为摆那的不是手机,是音响。
许契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凝眉道:“天语给我设的,他说这样设置容易交到老龄知己。”
万仄:“……”
万仄:“你缺老龄朋友?”
许契挂断电话,改用通信给对面发消息,抽空回道:“那倒不是。只是活太久觉得有意思就随他去了。”
他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而且那小子经常给我改铃声,不是‘鱼儿在荷塘’就是‘花花世界’我想我也不排斥那些歌就没管。”
万仄感慨:“你也是够宽容的……”
许契没理万仄的感慨,他红质的双眸看着屏幕里对面发过来的字。下一瞬,直接把手机丢给万仄。
“我出去一趟。”
后者手忙脚乱接住,“发生什么了这么急?”
许契原地掐诀:“看手机记录,没时间解释。”
临走前又丢下一句:“签你自己掀开看,回来再给你解读。”话落人就没了影。
万仄震惊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他才想起桌上被遗忘的签,当务之急签不签的不重要,他得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想着,万仄这才开始摆弄手机。手机给他时还是亮屏,现在一片漆黑。估计是亮屏没人碰就黑了屏。
他打开,引入眼帘就是手机初始开屏界面,向上一划就能解锁毫无密码的那种。
屏保后是现在人常用聊天软件微信,万仄看了眼备注。
[闻钰]
闻钰,姓闻……不会是闻天语出事了吧!
万仄心慌。
虽然他跟那小子不熟,最起码是见过几面的关系,总不能盼人出事吧。
不熟的原因一开始以为是岁月横沟太大,可转念一想横沟更大更宽的那位都能与之相熟,果然不熟不是年龄的问题。
看聊天记录。
许契用的头像是一盏漂亮白石花灯,在漆黑中彰显暖阳光辉。万仄记得许契微信名是囍樊——挺复杂的名。
很少见高龄人士会把名字设这么复杂,一般不都是“花开富贵”“一帆风顺”之类的吗?
莫非有什么特殊……
“……”
万仄差点扇自己一巴掌,忘了正事搁这八卦起来了。
聊天记录很简短。不用往上翻都能了解全程。
先是闻钰给他打电话被许契拒了。
囍樊:说正事。
意思是别废话,
对面默契回复:天语烧了
下面还有一条。
闻钰:不是,少打一个字。发烧了!怎么降温挂水都不管用,我怀疑是非自然现象只能找你了
囍樊:等一分钟。
*
许契赶到时闻家兵荒马乱,先是女仆端着水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东跑西跑,一跑还跑不到头。
再有一堆人挤在一扇门前七嘴八舌。
须臾,最外层的人见突然出现的许契,惊叫一声引起了他人注意。
七零八碎的讨论戛然而止。
全场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注视着突然出现的白发青年,最诡异的是那一双罕见的红眸。
一位男侍抖了几下:“不会是死神来取少爷性命了吧!”
身旁的人急忙捅他:“瞎说什么!少爷的病哪有这么严重?再说你看他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谁还不能染个发戴个美瞳啦……”
“说的也是。”
他们没有刻意压着声音,许契自然听到了。
许契没有特意解释,而是向前几步:“闻钰呢?”
几位家侍自以为很小声的讨论:“他怎么能直呼闻先生的名字。”
“估计是朋友吧。”
“谁家朋友进来需要鬼鬼祟祟!”
“也许是开玩笑……”
其中一名女侍站出来指了指门:“闻先生在少爷房间里。”
许契抬了抬下巴:“麻烦让我进去。”
女侍犹豫:“那个先生,闻……”
房门没有关严,门外的动静自然引起闻钰关注。
闻钰朝门外大喊:“是许契吗?!快进来!天语体温又高了!”
女侍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就让出了门。
待许契进去后,确定房门关严其他侍从才敢拽着女侍的胳膊使劲摇。
“万一他不是那个叫许契的呢?!”
让开门的女侍摇头:“不,我之前见过他,就在闻家。许先生以前偶尔也会来闻家。”不过每次都不走正门。
“啊?之前见过,那他那么优越的长相,你现在才认出来?”
女侍同样疑惑,只是她疑惑的不是这个:“说来也奇怪,他之前的头发都是黑色,眼睛也是那种透光剔浅的,耳朵上那对耳坠到没变……只不过这次不仅外形变了,性格更感觉像换了个人。”之前许先生每次见到他们都会礼貌笑一下,现在……不是说不笑,但就是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方才议论过的男侍莫名有些骄傲:“看吧,我就说他肯定染发了,说不定那眼睛也是戴了美瞳。”
其他人:……这是重点吗?
——卧室里
闻钰坐在床边看体温计,待脚步声走近了才抬头:“你不能直接传过——”哪料抬头就与一双饱含血色的双眼对视。
“——你又变回来了。”
许契:“嗯,起来,我看看。”
“你不能直接传过来吗?”闻钰赶忙起身让位,继续没说完的话。
许契抬眼:“看来你想让闻家流露一个‘闻少卧室惊现死神’的谣言。”他的视线太具压迫,闻钰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讪讪闭上嘴。
过了几分钟无形的拉链重归无形,他的嘴又闲不住:“那直接进来,治好后再掐诀走……”
许契打断他:“首先,我的能力不是无底洞。再者,你是希望我做好事不留名?”
闻钰嘴欠:“也不是不行。”
“……”
许契差点白他一眼,好在教养及时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