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父子俩一齐笑了,总归是吃了一顿还算圆满的饭。
吃过饭,开车到邻近山庄跑一趟,贺司扬让两狗一猫在山里可劲儿跑,父子俩又打了球,回来又该吃晚饭了。
吃完饭,贺年华想起一件事来,上回请老同学来家里吃饭,老同学的女儿带了两幅画来送他,虽说贺年华以前总被母子俩嫌弃品味差,但他实打实是学过画的,在画的品鉴上多少有点儿造诣,好歹能唬住外行。不过那回是叶染伊的画把他给唬住了,他觉得那画实在是妙,一问得知是放到美术馆里展览过的,再问,叶染伊自己也收藏画,两人聊得投缘,叶染伊说要送些过来,没料想过两天当真送来了,人倒是没来,电话里告诉他,哪个箱子装了什么,一一说清楚,又说还有个箱子是给司扬的,里面是她从国外淘回来的一些电影碟片。贺年华心想女孩子心就是细,他不过是话赶话提了几嘴儿子的爱好,她就给记住了,老叶家果然也一如从前,一个比一个懂得人情世故。
“染伊家里之前也不同意她学电影,这孩子立了个军令状,立完说不是立给家里,是立给她自己的,家里同不同意都不影响她的决定,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任何人无权干涉她,她也不用家里一分钱,自己就能把这个电影学下来,我听着,心说我儿子当初不也是这么干的么?这法子倒是有效,一使一个准!你俩在这事儿上,也是一像一个准儿。”
贺司扬看着箱子里的电影碟片,老的新的都有,老的是他先前没淘到的,新的是他正准备买的。先前在公司倒没听叶染伊提起,他回他爸:“我没她有骨气,嘴上说说,说完学费还是你们给交的。”
“我就是说呢,染伊最后也是跟家里要钱了,她还说,她伸手,她光荣!你叶叔叔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笑,现在的年轻人是一个比一个坦然了。”
贺司扬也笑了,说起坦然,有的人那是遥遥领先了一大步,快无人能及了。他这么想着,很快又不笑了,他想到了那两万块,他刻意没去记,但前前后后远不止两万了。
贺年华继续说:“老叶也是不厚道,女儿学电影不同意,儿子要拍电影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要掏钱,虽说是染伊开了这个头,老叶想明白了,也就同意儿子也走这条路,但想想还是有些不公平的嘛。”
贺司扬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层关系,又听他爸说:“女孩子家家不容易,现在你们一块儿做事,能帮的就帮一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贺司扬不爱听这些,又反问:“怎么就觉得是我帮她,不是她帮我了?”
贺年华一听笑了:“看来谁帮谁还不一定了?”
贺司扬不置可否:“她履历很出色。”
“得,是我思想落后了。”贺年华看看钟,“是不是该走了?”
父子俩都有事要做,一个见朋友,一个去看剧。
贺司扬要去看的舞剧比较冷门,原本没打算去,下午恰好看到别人发了,票不好卖,他想着就去看一看好了。他平常再忙也要挤时间去刷剧,实在挤不出来,就利用跟合作方沟通感情的机会,不管两个三个,逮准机会就把人往剧场带,偶尔部门团建也往这些地方跑。所以除了虚伪之外,他又被赠了两个字:鸡贼。他也欣然接受了。
“小玩也一块儿去看?”贺年华到了车上问。
“她看这些少。”贺司扬以前常问她,但她一直兴致缺缺,后面也就问得少了。
“你俩吃得不同,看得也不一样。”贺年华笑,心想也挺好,真要一模一样的人凑一块儿,久了指不准就没意思了。
“你前头购物中心停一下,我在那里下。”
“要买东西?”
“没,我自己去剧院。”
“不是顺路么?”
“顺路也不坐。”
“还嫌弃你爸来了?”贺年华打了方向盘,“打车也不坐你爸的车?”
“不打车。”
贺年华笑:“你在公司上班也这么跟你老板同事说话?”
“你要我那么跟你说话?”
“可千万别,咱俩谁跟谁,没有客气这一说!”
见他解了安全带要下车,又说:“车真不修啦?你要没时间我来联系。”
“放着吧,你别管了。”
“行吧,那你待会儿怎么回去?我来接你?”
贺司扬已经下了车,指了指脚下:“夜跑。”
他没再耽误,挥了挥手往剧院赶。
是超出预期的一场舞剧,原创剧本,演员都不出名,但感情处理细腻,很具有感染力。结束后贺司扬没急着走,坐位置上记录了几句,见剧场快空了,拿了手机要起身,猝不及防跟前排刚转身的人对上,一时愣了愣。
“司扬?”叶染伊同样感到意外,“这么巧,刚才都没发现你。”
“我来得晚,卡着点进来的。”贺司扬在过道上等她跟上来,再一道往外走,“你是看到票卖不动了来的?”
“是呀!看来你也是了。”叶染伊笑,“再不支持支持,能看的就更少了,我放低了期待来的,没想到还挺惊喜,你觉得怎么样?”
“算是近期里最好的了。”
两人随口聊着,到了大厅,贺司扬到自动贩卖机前买水,回头问叶染伊:“喝什么?”
“水就好。”
贺司扬拿了两瓶水,分一瓶给她:“今天刚回了趟家,我爸把你拿的碟片给我了,有好几张都挺难淘的。”
“嗐,也不全是我的,有几张是叶潇的。”
贺司扬笑了笑:“谁给我的我谢谁,你喜欢哪个年代的电影?改天我捎给你。”
“用不着那么客气,我还没谢你呢,我刚回来还真有点不适应,你不提醒我我不知道得走多少弯路,”两人到了门口,叶染伊笑着说:“本来都碰上了,该请你吃宵夜的,不过我到这个点就不吃东西了,我也不爱干坐着看别人一个人吃。”
“正好,我也不吃,”无功不受禄,贺司扬也不觉得自己帮了什么忙,“你怎么回去?”
“我以为你这时候要说,开车了么?要不要顺便捎你一段?”
贺司扬配合着笑了:“我没开车。”
“我也没,我坐地铁来的,看完正好跑回去,”叶染伊说着忽然狐疑地扫了一眼贺司扬,“我看你这一身……”
贺司扬接过话:“我也跑回去。”
“那今天真是巧了,这边你熟么?方不方便带我一个?这条路我还没跑过呢。”
“跑得快不快?我只带跑得快的。”
叶染伊听出他的玩笑:“别瞧不起人啊,我可是跑过全马的。”
“跑马拉松不一定就快了吧?”
叶染伊察觉到端倪:“你也跑?”
“偶尔,你在加州跑的?”
“对,蒙特雷你知不知道?我去年11月还去跑了,半马,为了出个最佳成绩,连海都没看呢。”
“听过,听说风景很不错。”
“是不错,我朋友就净看风景去了,你呢?你哪里跑的?”
“上海,无锡,中签了就去,前不久去的厦门。”
“厦门?我有朋友……好吧又是朋友,我朋友想去,不过没中。”
“中签率低,只能碰碰运气了。”
“你跑了多少?”
“两个半多点。”
“你这……你这是直通了呀,都不用抽签了。”
“抽的,之前没管速度,跑完就行了。”
“享受型,”叶染伊会意,“我下个月还准备报一个,在圣地亚哥,五月份举行,到时候不会不给请假吧?”
“正常请就行了,是在拉荷亚?”
“对,挺有挑战性的。”
贺司扬点头:“看过路线图,有大坡。”
叶染伊顿了顿:“你要不要一起去?对你来说应该不难,风景也很不错。”
贺司扬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心动了:“五月份估计休不了假了。”
“噢对,你这个月就要把年假休掉了。”
聊得差不多,两人开始跑了,叶染伊能感觉到贺司扬在配合她的速度,她也没逼着自己快跑,用了平常的配速,偶尔和他聊两句:“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公园很多野猫,是往西走?”
“南湾?你要去的话前面绕一下就到了。”
“远吗?不远的话就绕一下好了。”
贺司扬带着她绕过去,叶染伊后知后觉发现并不是绕一下就到了,是绕了好几下,她都要摸不清方向了。
“这边的路你记这么全?都没见你用导航。”
“也不是全记得,知道个大概方向,不记得也没什么,一遍不行就再走第二遍。”
“用导航不是更方便?能少走冤枉路。”
“不想太依赖这些,找路挺有意思的。”
叶染伊赞同地点点头:“你是不是连手机也不太爱用?”
“嗯,但手机就丢不掉了,工作需要。”
说着话,两人到了公园,叶染伊把随身带的猫条拿出来,刚才来的路上贺司扬也买了一个小的猫罐头和两根肉肠,喂着猫,顺道歇会儿。
叶染伊手边是只老猫了,昏昏欲睡的样子,吃得也不多。“要是现在它能分裂成原来的一半,就年轻多了。”
贺司扬想了想:“你是读过那个创意写作的故事?”
叶染伊一脸惊喜:“以色列的那个作者,你也读啦?”
“读过几个小短篇。”
是周小玩给他看的,她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都会分享给他,拉着他一起再读一遍,那个分裂的故事是故事中的故事,讲的是人可以选择一个时候分裂成两个人,分裂后年龄都减一半。她问他会选哪个时候,他还没说,她先给他答了,问是不是二十岁?他还没答,她又抢了:“这个好像不能这么算?总之就是要把二十岁之前的时间延长,对吧?”对的,他是这么想的,可看着她又觉得可能还有其他答案。两个人讨论了很久,后来又吵了,怎么吵起来的,他现在都有点想不起来,只确定是很小的点。
他翻出手机来,凭着记忆找到那天的备忘录,他确实记了两笔,吵架的理由也果然跟书没有关系,是她想打地铺,但地上凉,两人因为这个吵起来。
他自顾自笑了,并不明显,继续听叶染伊说:“我当时看到的时候,想的是这个很适合拍电影,拍人难度大,拍猫估计会好一点,我跟叶潇说了,他还说对奇幻片没兴趣呢。”
说到叶潇,叶染伊又说:“我把那三个营销方案给他看了。”
“他怎么说?”贺司扬好奇了。
叶染伊笑:“他还没回我,但大概率跟我们想的一样。”
贺司扬没发表看法,看看时间,说该回去了。
剩下半程跑得更快,很快到了叶染伊家小区门口,剩下十几米路,叶染伊慢慢地走:“我每次跟人跑步,都会问对方一个问题。”
“什么?”
“你跑步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什么也不想。”
“啊,我都是想想电影的事情,还想过要把所有答案收集下来,然后拍个跑步的短片。”
“听着挺有意思。”贺司扬不失真诚地附和。
“你下次要是有别的答案,别忘了告诉我,给我提供点素材,”叶染伊就要进小区,“今天就不跟你说谢谢了,你平常不住这边吧?不然偶尔还能约着一起跑。”
“是不用谢,顺路的事,”他先回了前一句,“你要想找人一起,我给你推几个跑步群?”
“行啊,一起跑才有意思嘛,你快回去吧,明天公司见。”
贺司扬点点头继续往家跑,他平常跑步确实什么都不想,本来也就是为了放松的,但免不了有人要自己跑到他脑袋里来,就像今晚,跑到现在一直在想她。
他回去洗了澡,睡前看了眼消息,有朋友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饭,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让他把女朋友也喊去。
贺司扬切到另一个聊天框,最近一条消息还是那条两万块的转账,往前翻,两个人的对话向来简单,有什么事都直接打电话了,但也有发长信息的时候,这种时候多半是些酸倒牙的电影台词,她发过来也不解释,见面的时候他再问她,她拒不承认,说是喝醉酒的时候发的,每次都是这个说辞,他就当信了她了。
这个点,他不忙的时候就该睡了,但她才刚刚开始,准备要出门喝酒去了。
他等了等,果然没多久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