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过后,璨星又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庆功宴,集合商务晚宴、团建、年会为一体,地址选在老总的私人豪华游轮上。参与者不仅有内部员工,还包含很多与璨星有业务往来的老板们。
游轮共三层,一层全是客房,不下一百来间;二层布置成了宴会厅,推门出来的甲板上有露天音乐会;三层是高级VIP区,包含健身房、美容室、游泳池等,不过只有高层人员才能进入。
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宴会厅和甲板上。宴会厅里还算正常,精致的点心和玻璃杯中的红酒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变得可口诱人,陈列了一排又一排。身穿晚礼服的男女们三两结伴交谈甚欢,有的聚坐在沙发上玩起了卡牌游戏。
然而一扇玻璃之隔的甲板上,躁动的音乐响彻海面,乐队主场抱着电吉他嘶吼,香槟泡沫咕嘟咕嘟往外涌,人们穿着清凉,随着节奏尽情狂欢。
甲板一侧的楼梯台阶上坐着一位救生员大叔—— 一帮会游泳的兔崽子们非要大晚上玩跳水和冲浪,搞的他工作量骤增,得一刻不停地盯着海面。还好这里是近海区,危险系数不大。
詹小宝从水下钻出来,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他随手拽了个泳圈套上,仰躺在上面休息。
“哗啦”一声,有人从他身边钻出来,扒拉住他的泳圈,正是肖童。
肖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呼着气道:“游累了,咱们上去吧。”
詹小宝从泳圈里坐起来,“正有此意,我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了。”他重新跳到水里,和肖童一起游到船身处,他先上去,然后又把肖童拉上来。
救生员大叔一脸幽怨地瞪着他们——如果不是这俩小崽子挑头,其他人也不会跟着都要下水。
詹小宝跟肖童凑到一块儿,典型的想一出是一出,以前在学校折腾的是辅导员和宿管,出社会了又开始折腾安保人员。
他俩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然后迅速开溜。几分钟后端出来一盘冒着热气的糕点,递到大叔手里。
大叔肉眼可见地开心了,问“要不要再跳一次,我给你指导动作,哎呀我跳水可牛了,水花比下饺子还小!”
眼看大叔热情地都要脱衣服了,詹小宝赶紧拦住他,“不用不用,我们不跳了,这点心是米其林大厨做的,得趁热吃,您可别忙活了。”
“啥冰淇淋?”大叔一脸疑惑。
“哦没事...吃就对了,嗯。”
离开甲板边缘,肖童又吵着要去唱歌,詹小宝真是服了他了,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
“要去你去,我不去”,詹小宝嘴里嘀咕,眼神四处张望。
肖童倚在栏杆上,见状调笑:“哟,又找你那个公司分配的老公呢?别人工作发钱,你工作不仅发钱还发男人,美得嘞!”
“美个蛋!”詹小宝瞪他一眼,又伸长了脖子继续找,“不过上船之后我确实没怎么看见他,去哪儿了呢?”
肖童无语地摇摇头,不再管他,自己跑到乐队那边排队唱歌。
这边詹小宝正六神无主呢,一条浴巾从身后蒙过来,把他上半身连同脑袋一起包裹进去。
詹小宝转身,看到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和完美的锁骨线条,再一抬头,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陈旭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色微沉。
“玩够了?”他启唇道。
“嗯嗯”,詹小宝裹着浴巾的脑袋往前探了探,头点得像个小仓鼠,“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没看着你,在餐厅,还是三楼?”
陈旭颜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光顾着跟别人一起玩,当然看不见我。”他伸手把浴巾拽过来点,帮詹小宝擦湿漉漉的头发。
动作算不上轻柔,詹小宝一颗脑袋被他揉来揉去,整的头晕眼花。
“靠,你和面呢!我自己擦。”他迅速弯腰从陈旭颜手里挣脱出来,气鼓鼓地退到一边跟这人拉开距离。
陈旭颜脸色这时才好转了一些,手揣进兜里,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
“嗐没事没事,”詹小宝本来就没想跟他计较,生气也只是随地大小演一下。
身上擦的差不多了,他把浴巾甩给陈旭颜,从手腕上拨下来一根手链当皮筋,把头发挽成一个小啾啾。
“接下来去干嘛?你想唱歌吗?咱俩组合一定能惊艳全场!”詹小宝兴奋道。
他其实已经累了,但看陈旭颜这样子,肯定又是除了社交应酬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没人带着他,这人就不知道什么是放松娱乐,总是紧绷着。
詹小宝希望自己在陈旭颜身边的日子里,能多带他体验一些东西,改善一下他枯燥的思维。
陈旭颜本来答应的好好的,从船身一侧绕到船头的甲板后,看到正在唱歌的是肖童,一张俊脸又黑下来。
“不唱了,回房间休息。”他转身要走。
詹小宝眼疾手快拉住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啊!说好了你又反悔!”
陈旭颜皱着眉头一把推开他,说出来的话像结了一层冰霜,“是,我扫兴,我本来就是一个扫兴的人,你别搭理我就是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把詹小宝一个人扔在了甲板上。
不是,这人又发什么神经呢?谁惹他了?
詹小宝叉着腰站在原地,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张开嘴又闭上,吹了好大一会儿海风才冷静下来。
算了,不管他!人生头一次游轮之旅,怎么着也要玩够本。正好这时是乐队休息间隙,话筒空着也没人唱歌。
詹小宝走上前,借了一把吉他,坐在高脚椅上,自己给自己伴奏,就这样清唱起来。
与先前躁动的摇滚乐不同,他选了一首情歌。
轻轻拨动琴弦,木质吉他悠扬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飘向游轮上的每个角落。
“唔呼~”肖童的手在嘴巴面前比成喇叭状,给他打call,“唱的真棒!”
吉他声戛然而止,詹小宝白他一眼,直接对着麦克风喊:“还没唱呢!”
周围嬉笑成一团,肖童对他做鬼脸。
“咳咳,”詹小宝清了清嗓子,“来正经的了啊”
吉他重新响起,前奏过后,柔和轻慢的嗓音加入其中,带着慵懒和甜蜜的味道,晚风都变得温柔。
众人席地而坐,安静听歌,享受狂欢过后慢节奏的舒适惬意。
Linda坐在宴会厅窗边跟她的直属上司Irene碰杯,烈焰般的红唇轻抿一口葡萄酒,看着窗外说:“我说他有潜质吧,现在证实了。”
Irene却不认同她的观点。她在娱乐圈打拼近三十年,捧红了不下二十个艺人,几年前升至璨星管理层,虽退居二线,但看问题还是一针见血。
“人的红利还吃不了几年呢,何况是一段关系的红利,”Irene说,“只要出现一点瑕疵,有一点不符合粉丝们期待的地方,就会土崩瓦解。”
Linda垂下眼眸思考,眉眼间也失去了刚才的欣慰——Irene说的不无道理。
Irene继续道:“你看看他们现在的商务,红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接一些小品牌!大品牌压根儿看不上他们。说白了这种与主流相悖的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
听她这么说,Linda心里开始不高兴了,B&Y组合两年多来为公司带来了多少收益,这老太婆心里没点数吗?
怎么?嫉妒我带的艺人比你的火,所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开始指责我了?一把年纪了还玩打压功臣那套,璨星是有皇位等着你去继承吗?
但面上还得保持平和与谦逊,Linda微微一笑,“姐,那依您的意思,之后他俩应该朝什么方向发展呢?”
Irene眯缝着眼,眼角的鱼尾纹折了又松,她指甲轻轻叩着桌面,道:“反正迟早是要拆的。”
“什么?”Linda坐不住了,“这是什么道理?”
“你先别激动,”Irene象征性地拍了拍她肩膀,“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即三层高级vip室。
Linda心下了然,但还是愤愤不平,气得往嘴里塞小面包,“他们只看得见广告收益,根本不管粉丝意见,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Irene赶忙示意她小点声,凑近她道:“话不能这么说,之前多少组合被拆最后不都没什么事嘛!解体之后成员们发展的反而比之前更好。置于粉丝,只要让她们的‘哥哥’出面背锅,再不满意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这...”
“我先跟你打个招呼啊,上面其实更看好陈旭颜,他比较符合大众审美嘛,詹小宝吧...虽然也不错,但太标新立异了,有多少人喜欢就有多少人讨厌,咱们得考虑市场对吧?”Irene转动高脚杯,眼里浮动着精明的光,“等他们解体之后,旭颜可以交给我带,资源更好,发展空间也更大,一举多得。”
哟呵!Linda心道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崩我脸上了!我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艺人,凭什么红了就给你啊?而且这样对詹小宝也太不公平了!
不过也好理解,Irene近几年的眼光和判断力大不如前,重点培养的几个艺人都不温不火的,总监位子坐的不稳,当然心急了。没准儿拆组合这馊主意就是她提出来的!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再气也不能当场跟Irene撕破脸,只好尴尬一笑,“还是等正式通知吧。”
除了甲板上的观众和宴会厅里明枪暗箭的两位经纪人,其实还有人在关注认真唱歌的詹小宝。
陈旭颜站在三层外围一角的栏杆处,静静地俯视着他,手里还攥着刚刚给他擦身体的浴巾。
詹小宝唱的是他们俩的歌,陈旭颜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突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詹小宝全身上下就一个四角泳裤,其余部分什么遮挡也没有,还光着脚。
来回扫射的灯光时不时打在他身上,白皙的皮肤不知道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脖子下端和手臂上都微微泛着红。
真是不知羞!连件衣服都不穿就大喇喇坐在人堆里表演!
尽管詹小宝周围还有很多跟他一样只穿泳裤的男人和比基尼美女,但陈旭颜就是觉得乍眼。
早知道先把浴巾给他披上再走了,陈旭颜懊恼捶头。
离他仅一墙之隔的室内,卫铭闲散靠坐在沙发上,轻轻摇着手里的红酒杯,隔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唱歌的人。
玻璃是单向的,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卫铭第一次觉得玻璃隔音效果太佳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面坐着璨星的董事长——胡总,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男人,也是这艘游轮的主人,他的亲叔叔。
胡总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叼着雪茄的嘴吐出一串烟圈,不屑道:“真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审美,找这样的还不如直接找个姑娘。”
卫铭知道他在含沙射影,但毫不避讳地说:“他很有魅力。”
胡总从嘴里抽出雪茄,往烟灰缸里抖抖烟屑,不在乎道,“把他叫上来?”
卫铭一挑眉,没说话,眼神却从楼下收回来,看向自己的叔叔。
胡总冲他一笑,露出两颗镶金大牙。
——“自己家的船,随意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