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真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放缓呼吸，抬头看去。

“下车。”

蔚翎的脸色很难看，不过也只是脸色难看一些，看起来暂时不会到动手的程度。

杭真稳了稳神，解了安全带下车。

“你怎么会在这儿？”

蔚翎一副捉奸的语气，杭真一个愣神，蔚栾也下了车。

“你们慢聊，我上去了。”

蔚翎眉头紧皱：“你站住！”

蔚栾根本不听他的。

眼看蔚翎要追上去，杭真一把拉住他。

“你冷静点儿。”

蔚翎凝神回看杭真，质问他：“你不是在跟林怀宇吃饭吗？怎么又跟蔚栾搅合到一起去了？”

“没想到在吃饭的地方遇到了蔚总谈生意，刚好送他回来。”

蔚翎态度稍稍缓和了些，不过语气仍然很差。

“他没司机吗？为什么让你送他回来？”

“我……”

杭真顿了顿，道：“他是我的老板，我不得趁这个时候献献殷勤么。”

蔚翎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杭真看了一眼蔚栾消失的方向，道：“那我回家了，你早点……”

蔚翎又生气起来：“你送蔚栾回家不嫌麻烦，都到这儿了，都看到我了，上个楼喝口水是嫌麻烦吗？”

杭真狡辩：“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咳了咳，“我不是担心你不欢迎我么。”

蔚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杭真叫住他：“等等，我把车停好。”

蔚翎没回来，但脚步停下了，抱臂冷着脸站在远处看着他。

杭真这是第二次到蔚翎家。

上次的经历并不愉快，不过两人闭口不谈，默契地就当从没发生过。

蔚翎真的给杭真倒了杯水，却不跟他说话。

场面有些尴尬。

杭真主动开口：“你没跟我说蔚总也住在这里。”

“他不经常回来住。”

蔚翎面无表情：“如果你想知道他家的具体地址，我可以告诉你，他在顶楼。”

杭真耸了下肩膀：“我没想知道。”

他说：“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蔚翎冷哼一声，两人一起沉默着。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杭真不太明白：“挺好的。”

“晚饭呢？”蔚翎问道：“吃得怎么样？”

杭真瞧着他的脸色，道：“食物还行，人无趣极了。”

蔚翎挑眉问他：“怎么了？”

“林怀宇那个人太无聊了，什么都聊不下去，他没有爱好，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杭真深吸一口气。

“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约我吃饭，跟他在一起，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蔚翎垂眸，问他：“吃饭的地方是你挑的还是他挑的？”

“他定的。”

杭真放松下来，半靠在蔚翎家的沙发上，“就活动现场突然跟我说的，我想着多交一个朋友不是坏事，唉……不过还行吧，去一次下次就可以推脱了。”

蔚翎想到什么，冷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

“他是把你当工具人呢。”

杭真眨了眨眼：“展开说说。”

蔚翎道：“林怀宇的目标应该是蔚栾，没想到让你钻了空子送他回来。”

杭真大彻大悟，想到了蔚栾之前的某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这下什么都合理了。

“你是说他提前知道了蔚总的行程，然后拿我当借口，去借机接近蔚总？”

蔚翎没有否认：“如果失败了，就像现在一样只当是简单跟你吃了顿饭，什么都没做，如果成功，中途扔下你，道声抱歉说下次再请你一次，怎么他都不亏。”

杭真鼓起了脸：“嗯……人心难测啊，我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蔚翎看着杭真：“你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

杭真哈哈一笑：“但我的长相还挺适合的，是吧？”

蔚翎没有被他逗笑，垂下眼睛，片刻，又看向杭真。

“我很好奇，你什么都看不出来，做事全凭本心，为什么唯独在恭维蔚栾这件事情上，这么用心，简直无师自通？”

杭真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

蔚翎又看了他半晌，移开目光。

“杭真，你喜欢吃我做的饭，对吧？”

杭真不明白为什么蔚翎找话题能这么跳脱，但懵懂地点了头。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杭真不假思索道：“好看。”

蔚翎弯了弯唇角：“跟蔚栾比，谁好看？”

杭真皱了下眉，老实回答：“不相上下。”

但显然这个答案蔚翎并不满意。

他忍了忍，没有发作。

杭真无辜道：“你们是亲兄弟，长得像，确实都是难得的好看，我选不出来。”

蔚翎闭了闭眼睛，“好，那不说这个，是我先认识你的，对吧？”

杭真点头。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喜怒无常，小孩子心性，看着脾气好的时候也能一点就炸，但是一只纸老虎。

杭真微笑道：“挺好。”

蔚翎不说话了。

杭真抿了抿唇，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蔚翎低头：“下面的话，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但我总是害怕，你会拒绝我。”

杭真小小倒吸一口气。

这小孩儿不会是要跟他表白吧？

在这个时候？

蔚翎凝神看向他：“之前跟你说，我一直拿你当朋友，是假话，我不想只当你的朋友。”

杭真咽了咽口水，手心出汗，非常紧张。

“杭真，我喜欢上你了。”

杭真猛地起身：“这不可能。”

他结结巴巴道：“你不是，你不，你不是，你不是应该喜欢女的么？”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应不应该？”

蔚翎说这些话，能看得出来对他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再有别人。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确定自己的心意，所以，我现在能很认真地跟你说，杭真，我喜欢上你了。”

杭真有些精神恍惚。

蔚翎的脸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强迫自己回神，这是在虚拟的世界里，蔚翎是数据。

他重新入戏。

“可是我……是拿你当朋友的。”

杭真怯生生地开口。

蔚翎摇头：“我能感觉到，一开始你对我是有意思的，你也说过自己喜欢我不是吗？”

“那个‘喜欢’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无论你是怎么说的，但我能感觉得到，你在一开始，绝对对我有感觉。”

杭真无言以对。

这小子，看着是粗神经，没想到还是个缜密心思。

就是不知道他是当时就看出来了，还是后来复盘的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杭真把蔚翎当成了男主的头号种子培养，跟现在追着蔚栾跑的样子无二。

对此，蔚翎有自己的理解。

“当时你以为我不喜欢男的，所以就收起了自己的想法，不想伤害我，是吧？”

“……”

嘿，他脑补的东西还挺多，居然还挺合理。

杭真没有说话。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蔚栾就要结婚了还……但是，杭真，我喜欢你，你不准再追蔚栾，他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杭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维持着那副样子呆在原地。

蔚翎见他不说话，等了两秒，突然上前。

双唇相对，一触即分。

杭真猛地推开了蔚翎，“你干什么？！”

蔚翎脸上的表情有些痴迷：“你看，我可以接受和你接吻，其他事，我也想象过，我可以的。”

“我不可以。”

蔚翎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狰狞，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杭真用手背擦了擦嘴：“我不可以，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都是真话，我对你……”

话还没说完，杭真的胳膊被蔚翎突然钳制住：“你不可以？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开解了自己多久？你知道我都为你做了些什么？你现在跟我说，你不可以，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但你不愿意？”

“这……这种事是需要两情相悦的！”

杭真的胳膊被捏得生疼：“你松开我。”

蔚翎怒睁双目瞪着他，看到他蹙眉说疼，松开了他。

杭真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难过。

是真心的。

“蔚翎，可能你弄错了呢，其实……”

杭真试探性开口，被蔚翎瞪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因为蔚栾？是不是真的因为你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对我好，只不过是因为我像他？”

这话你都信……杭真无语，蔚栾当时说这种话是故意激怒他的，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我……”

杭真瞪大眼睛，蔚翎不准他再说话，轻轻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看着蔚翎，这才发现蔚翎哭了。

“那样也没关系，蔚栾不会喜欢你的，就算他说喜欢你，也只会是骗你的，他会跟秦月结婚，生子。其余的都是他的手段，但我不一样，我会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就算……”

蔚翎默了默：“……就算你要拿我当他的替身，我也不会怪你。杭真，你喜欢我吧。”

杭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蔚翎的觉悟这么高，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台词才配得上对方的临场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