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走,原牧炽愤愤蹡蹡要甩掉晏霁之,霍海啸押后。
四人都在凉亭落座,霍海啸通知:“宫中今晚会给你办洗尘宴。”
原牧炽不屑,晏霁之叮嘱:“你悠着点儿,别太嘚瑟,要不然被你老爹认出来,你就别妄想再做原牧炽了滚回来做嬴忱旌吧。”惹得他拍桌子,随即被魏王斥:“行了!”再惹得他瞪向魏王,魏王反瞪,哥俩眼神胶着会儿,原牧炽冷哼转头。
“朝中形势有变,调护国公回京的旨意大概会往后押,你就看今晚吧,若今晚出事,你什么都不要动,就当来京畿玩一趟,玩过就回北境去。”魏王交代。
原牧炽嗤之以鼻:“我都当我全家被逼上悬崖了,什么事还能让老皇帝改主意?”
魏王敛目,慢拍说:“昌隆侯的野心绷不住了,想同时拿下北境和霍家。”
“他不怕把自己撑死吗?”原牧炽不信:“你要编也编得像样一点吧。”
“陛下得到密报,昌隆侯想让蜀王死在北境,朱家还可能想运个男人送进长春宫,陛下决定今晚给你办洗尘宴的意图是在朱家。”霍海啸问:“倘若朱家在如此仓促之际都要动手,霍家和朱家正面交锋,你以为,按昌隆侯的设想应该会是什么?”
原牧炽正经些:“他想造反?”
“圣人还不愿意相信,但若是今夜朱家动手了,形势必定要变,皇帝会第一个拦着不让太上皇动北境,你再出头就是自找没趣。”魏王着重警醒:“记住了?”
“知道了。”居然让他没有用武之地?!原牧炽真郁闷。
魏王府的护卫长快马奔来,有急事禀告魏王,魏王听禀告后没再留,走了。
原牧炽见状刚想赶剩下的两个,晏诺蹿出来报:穆国公请世子即刻赶往长春宫。
“穆国公?”晏霁之看向霍海啸,霍海啸猜:“大概是贵妃和皇帝吵翻了,太后不愿意做和事佬,我爹觉得他一个人哄不了三个人,让你去长春宫灭火。”
“我昨天刚把你贵妃妹妹劝好,这才一个早上哎,又吵翻?”晏霁之都有点难以置信:“不至于吧,何况若是要灭火不还有你和你叔么,这亲爹总比我管用吧。”
霍海啸表示:“这就证明我们都能火上浇油。”
晏霁之默下,给他竖个大拇指,然后走人。
霍灵渠在长春宫的神仙殿陪大伯耗着,她姑母没那么好的耐性,早走了,晏霁之进殿,看见穆国公浑像个怨妇靠着朱漆圆木柱装哀怨凄惨,不禁多看眼霍灵渠。
殿内外都没有宫婢,晏霁之略过给贵妃行礼,径直走向穆国公,穆国公霍秦川也径直塞给他张纸条,晏霁之接过纸条,一眼认出是霍灵渠的亲笔,第二眼看内容,从‘昨天早上,我祖父对我说……’看到最后的‘好狗不挡道,闪开’真有种闭眼睛的冲动。
晏霁之去烛台前借个火,把烧起来的纸条扔进香炉,纸条烧做灰烬,他再阖香炉盖。
霍秦川苦啊,比咬到黄连还苦,他都想抱着这圆木柱哭一哭,晏霁之又走回来,他差点没想掏出手帕来擦擦还没哭出来的眼泪,整整心绪,他刚想叮嘱,哪想晏霁之竟然跟他请辞:“霍叔叔,这件事,我想我没本事能劝好贵妃,您还是另请——”
“不不不,年轻人,相信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你要有信心!”霍秦川瞬间犹如鲤鱼打滚般振奋:“你要相信你一定能劝好贵妃,叔叔我其实只是在这里等你过来,我很忙的,我这就要去哄皇帝了,这边就交给你,叔叔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我先走了。”
“霍——”
霍秦川脚底抹油开溜,生怕走慢步就被这年轻人抓住又要跟他推辞,徒留晏霁之的手臂伸在半空中,晏霁之默下收回手臂,转向上座,看着一副根本不容被置喙的女人,他叹息,走到女人身边坐,刚落座又差点一个激灵:“此地安全吧?”
“放心吧。”霍灵渠一脸余怒未消,晏霁之怪哉:“不应该啊,以嬴忱璧对你的愧,以及他想用霍灵渠来给他圆满的心,你在他心里多少能比令愔夫人重要些吧,怎么会?你真的能感觉出来,嬴忱璧连郭皇后和忠毅伯想害死你都不在意吗?”
“我今早跟他的冲突,我原原本本写下来了,他什么态度,还不明朗吗?”
霍灵渠好笑道:“他难道不是在说,他用后位和储位来买霍家给郭氏和忠毅伯府做狗,这是他给霍家的恩赐,霍家不能拒绝,霍家只能按照他的构想被放在这个位置上,纵使他的宝贝疙瘩们想让霍家死绝,霍家也只配给他的宝贝疙瘩们当牛做马。”
眉峰染霜,霍灵渠眼底恨意凛冽:“我霍家只会站着做人,不会跪着做狗,他跪久了站不起来还想让霍家趴下来任由他们踩踏,你不觉得荒谬?!他这态度还会给霍家活路吗,他只想糟践欺辱尽霍家之后诛灭霍家,既如此,我还怎么跟他客气?”
晏霁之将女人揽进怀中,郑重叮咛:“不要有异样,嬴忱璧,他太是个做皇帝的料了,他对再隐晦的异常之举都能察觉出,他会宁可错杀都绝不放过。”
霍灵渠热泪盈眶软化下来,她想得再透彻都不可能不忧虑自责她扼除了家族蛰伏之机将会给霍家增多不利,晏霁之的支持不啻于在她独自强撑时迎来支援依靠。
“可是我都跟他撕破脸了。”霍灵渠略带着哭腔,真不知是她想撒娇还是习惯成自然,总归在晏霁之听来真让他有点想乐,把女人抱过来拥入怀中,调侃道:“这会儿知道怕了,你嚣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那五个字会带来多大灾祸?”
“怎么是我那五个字带来的灾祸,是皇帝就没想给霍家活路,我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把窗户纸捅破害霍家不能蛰伏了而已。”霍灵渠立时振作反对:“谁害怕呀,我既然不想忍了,我既然敢骂他就没带怕的,大不了我跟他同归于尽,谁怕呀!”
“好好好,你不怕、你不怕,不要再想什么同归于尽了。”晏霁之温和安抚:“这事儿也没那么严重,毕竟皇帝自己的责任最大,能修补,应该还能修补。”
霍灵渠抗拒:“我可不想跟他修补。”
晏霁之失笑,捏捏女人的小下巴,说:“还记得我昨夜提到的孟怋乂吧?”
“记得呀,我还奇怪,你对这位孟先生似乎很了解,可他没有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不应该呀。”霍灵渠怀疑:“是前世授康三十六年之后你结识的人吗?”
晏霁之沉默下曝出:“前世,他死在我手上。”
霍灵渠讶然:“他是晏家的仇人?”
“不是。”晏霁之抬手轻抚霍灵渠的眉眼,低低诉:“前世授康三十七年二月,臧芣缄请旨要将契丹驱逐至狼居胥山以北,嬴忱璧给我承诺,我和原牧炽联手,让臧芣缄死在不自量力的征途中,他若能御极,他就让我晏家安安稳稳做个平民百姓。
当时孟怋乂是臧芣缄的幕僚,而论危险,除霍家不算,显国公府,班家,嬴天漾,有的是排在臧芣缄前面的,圣人都没怀疑过臧芣缄的忠心,甚至于当时臧芣缄没有危险,前世我都没想明白,臧芣缄想封狼居胥碍着他什么了,他要让臧芣缄死?”
晏霁之话语中仍有丝震惊的余韵:“今生我都没想明白,直到昨夜,我发现孟怋乂成了昌隆侯的幕僚,这才领悟,是臧芣缄想走我曾祖父当年的路,但他权倾朝野之后还想不想进一步?恐怕没有疑虑,所以嬴忱璧在火苗燃起前就让他死了。”
“灵渠你想想,前世臧芣缄到死都不知道是谁要让他死啊。”谈不上心有余悸,但确是有被震撼,晏霁之当真不得不感慨:“只因臧芣缄想封狼居胥,嬴忱璧就能嗅出异常,他对反骨的洞察该有多敏锐,嬴忱璧他太是做皇帝的料了。”
霍灵渠若有被男人的激动情绪影响到,凝视他好半响,转转思量,最终却是问:“只因今生这位孟先生在昌隆侯座下做幕僚,就能确定臧将军有反骨吗?”
晏霁之弯弯眼笑,手抚着她的小脸说:“你不用怀疑孟怋乂找反骨的本事。”
“霍家只是想求条活路。”霍灵渠握过晏霁之的手,凝起苦涩的眉间哀凉又愤懑无力:“霍家跟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他连一条活路都不能给霍家?”
“我不知道。”晏霁之低眸沉寂:“就像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对郭皇后和忠毅伯想害死你都能无动于衷,我以前觉得他对霍家有情份,他对你应该还有愧,但现在,我没有把握了,他对待郭氏和芮家的态度与对待其他人的态度真的是两个极端。”
霍灵渠牵牵唇,没再言语,闭目靠在晏霁之怀里。晏霁之拥住她,眸光深邃,交代道:“这两年怕是都不会安稳了,诛灭昌隆侯之后,孟怋乂若是没有随朱家覆灭,他怕是还能再找上臧芣缄,太上皇能忍到明年下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霍家当前的生机在于皇帝和太上皇都还要用霍家,大局落定后,贵妃在人前薨逝,太后颐养天年,霍家慢慢退出朝堂应该还能求到生机,站着做人的生机。”
“求不到呢?”霍灵渠不想把家族寄托给侥幸,晏霁之眼底戾气闪过,神情陡然森冷:“那就搏一把,能杀出条血路来就是赚了。”
殿内淡淡蔷薇香飘散,化尽冷意于柔暖间。
霍秦川揣着小心脏来到皇极宫求见,被晾过两三刻钟后,终于得以被传召入殿。
待皇帝把大殿内的宫人都遣退、只他们君臣二人时,霍秦川鼓鼓劲儿就冲上去抱大腿,刚想摆谱的皇帝嬴忱璧懵了懵,低头就看见穆国公抱着他的大腿哭,嬴忱璧:“……”
“穆国公?!”
“陛下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霍家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霍家冤枉,霍家苦啊,贵妃只是想骂醒您想让您自尊自爱,您若是因此就想诛杀霍家,一定会六月飞霜大旱三年黄河倒灌,您以后更是就再也听不到真话了,陛下啊……”
嬴忱璧甩几遍都甩不掉,只能认了,由着穆国公哭丧似的抱着他大腿嚎,沉着脸质问:“看来穆国公很清楚贵妃今早都做什么混账事了,你说该怎么办?”
霍秦川眨巴着没啥眼泪的眼睛抬头装装可怜:“要不,您也去骂骂贵妃,您要是觉着只骂贵妃不解气,您就骂老臣、骂霍漓江,随您想骂霍家哪个想骂几遍都行。”
嬴忱璧呵呵:“您霍家人当真金贵呢。”
霍秦川苦哈哈:“那,陛下您觉得应当如何,咱们商量商量?”
嬴忱璧讥诮:“不如穆国公先给朕来两声狗叫?”话虽如此,嬴忱璧自己都不当真的,他又不是昏君,何至于逼人学狗叫,他就是想显示下怒火,谁想下一刻,皇帝他居然听到:“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嬴忱璧:“……”
这大概就是沟通失当的哀伤吧。
穆国公霍秦川把事态当做皇帝暴怒来处理,实则嬴忱璧没有那么恼怒,至于对皇帝人品信任什么的,在看到贵妃还原她和皇帝的冲突时霍秦川大概就不敢奢望了吧。
嬴忱璧黑着脸真有种无处发泄的憋闷:“穆国公当真有骨气呢。”
“瞧大外甥你这话说的,舅舅我给外甥学两声狗叫怎么了,咱没那么多刻板规矩,小辈犯错要管教,小辈委屈了当然也要哄。你看前天,我刚骂过你,这不都是一回事儿。
这跟骨气能有什么相干?这就是舅舅责任范围内的责任,你们小俩口吵架了还各自都觉着委屈了,我这又是舅父又是伯父的,我不来做和事佬谁来劝呀。”
“她还委屈?”嬴忱璧瞬间小脾气上来了:“她多威风啊,她有什么委屈?”
“能不委屈么,难不成就你的心肝宝贝是宝,别人的心肝宝贝就是草啊。”霍秦川很有怨的含糊嘟囔,嬴忱璧没听太清晰偏生一阵烦躁:“嘀咕什么呢,大声点。”
霍秦川猛地蹦起来,一退三步远跟皇帝保持距离,讨好表示过了,接下来自然要讨公道:“我妹妹你的养母以及霍家跟你没有深仇大恨吧,你把霍家当什么?
灵渠把你们争吵的始末写给我看了,我应该没有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你都把后位和储君位送给霍家了,霍家难道还想不识趣吗?你很清楚郭氏和忠毅伯想要什么吧,对于他们想让霍家人死绝的谋算,你乐得纵容,你还想反令霍家给他们当牛做马。
这是霍家拿到后位和储君位的代价,霍家还不能不要,因为你顾念养母的养育之恩,所以霍家想退出都不能,霍家必须遵照你的意思被按在这个位置上,是吧;你觉得你很公平,是吧,既成全你的良心又能保着你的心肝宝贝们,两全其美。”
真触及到愤怒点了,霍秦川抛掉所有的装腔猛烈炮轰:“你爹当年挚爱温献皇后尚且都给足原配媳妇尊重,从来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