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人。
霍灵渠随引路的婢女来到魏王府前院的客堂,稍坐会儿,魏王没来反而是魏王妃来了,想她进府时还特意交代过她是有要事找魏王,不必惊动魏王妃了,唉。
“不知贵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贵妃莫怪。”魏王妃率仆婢匆匆赶来前厅,见真是霍贵妃还是独自前来的霍贵妃,按住心里的猜疑,满面笑意地迎上前赔不是。
“是我来得唐突,搅扰王妃了才是。”霍灵渠站起来寒暄,魏王妃笑意可亲,体贴道:“贵妃娘娘是来看大皇子的吧,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小半个时辰才会到,大皇子用了午膳,这会儿在小憩,不如您也先歇会儿,待会儿再陪陛下和皇后看望大皇子?”
奉茶的婢女们进屋来给自家王妃和霍贵妃奉上茶点鲜果后自觉退避,这一打岔,霍灵渠和魏王妃便各自落座,魏王妃来到主位坐,霍灵渠讶异:“陛下和皇后待会儿要来魏王府?这我真不知,我也不是来看大皇子的,我是来找魏王,王爷他在吗?”
魏王妃抬手掩唇若被吓跳:“贵妃娘娘您,莫非您出宫来,陛下不知情吗?”
霍灵渠平静应嗯,再问魏王何在?魏王妃的担忧写进眉眼间,自然而然规劝:“贵妃,您瞒着陛下出宫实在不妥,您独自在外也恐有危险,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本宫有数,王妃不必忧虑,但本宫此来是有事找魏王,还请王妃派人去请魏王回来。”霍灵渠怎会看不懂人家是故意无视她的诉求,但眼下她是真没闲情跟魏王妃周旋。
“贵妃若有事找我们王爷,派人来传话就是了,怎能劳您亲自前来?”魏王妃不赞同,但就是稳稳当当坐定着,既没告知魏王何在也没打发人去请魏王的意思。
“此事,若是王妃愿意做主,不必魏王回来也没什么。”这么想知道,霍灵渠就告诉她:“我要向魏王府拿十万银两,若是王妃愿意现在就把银票给我,我就不等魏王了。”
拿?如此鲜明直白的拿字还有可能是口误吗?魏王妃只当霍贵妃一时情急失了方寸:“娘娘是在珍宝铺瞧中什么珍奇古玩了吧,您不必急的,高价的珍品不容易遇到买主,您只管回宫去取银两,您若是不放心,大可让霍家派人过去打声招呼。”
“我不急,我也没看中什么珍品古董要买,我就是来向魏王府拿银两,白拿银两。你可以把我看成是来打秋风的,你也可以把我看成是来抢钱的,反正你只管把银两给我就是了,你不愿意做这个主就让魏王来。”霍灵渠真嫌烦了,懒得跟她打机锋。
这心安理得的,萧灼灼看了得哭啊,打秋风若是都能这么找打的打,她岂不是一天就能在京畿筹到五十万两白银吗?她还用得着累死累活折腾几年都还没把债还清吗?
祝愿霍贵妃不会被魏王府打出去!
魏王府自然是不可能把霍贵妃打出去,但魏王妃的笑脸也维持不住了,连魏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觉得霍贵妃欺负人,这摆明就是故意来折辱魏王府。
“贵妃要的数目太大,臣妇必须和王爷商量过才能决定是否出借。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多时就要驾临魏王府,臣妇在府中还有得要忙,还请贵妃见谅,臣妇少陪了。”
“好,王妃忙去吧。”霍灵渠顺着台阶让她走,魏王妃颔首告退,她这点伎俩自是彼此都明了,但就算免不掉要被霍家敲诈,她眼下也必须咬死了,霍贵妃是来借钱。
魏王妃率仆婢们走到二门前,丫鬟追来禀告:王爷回府了,她赶忙转道去前院见丈夫,把陛下和皇后要来看大皇子和霍贵妃来要银两的事一一说了。
“白拿十万银两?”魏王再确认遍:“贵妃明确说了是白拿吗?”
“是呀。”魏王妃脸色仍不好,任谁被这么打上门来欺辱都不可能心情好,魏王沉吟道:“以霍家当前的处境不可能来魏王府寻衅滋事,王妃回后院吧,本王会处理的。”
王妃走后,魏王够意思的取来十万两银票再去前厅,来到花厅前,看见她津津有味吃着柰果真是没气都能被她气出来,她能不能有一点她很可能会被轰出去的自觉。
把在花厅伺候和守在屋外的婢女全部屏退,魏王走到来打秋风的女人面前把银票甩下:“十万两,够买个你来故意欺辱魏王府的缘由吧?”
被打断思绪的霍灵渠慢半拍抬起头,怔下,放掉柰果,拿过银票清点。
魏王看着就差没觉得是被侮辱了:“我还不至于少给你。”
“我有数钱的习惯好吧,好像你不知道似的。”霍灵渠反斥,魏王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我是不知道,我更猜不出你跑来欺辱魏王府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做叫你不知道我有数钱的习惯,我又不是不清楚你知不知我看到钱财都会数过,你犯得着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吗?”霍灵渠计较道:“你想故意对我挑刺才是吧。”
“我闲得慌啊,还故意对你挑刺?你看到银两都要数过,笑话,你自幼在霍家享尽娇惯还能养出这种市侩的毛病,你不觉得——”好笑?魏王脑抽抽想起来她好像是有这德行,她祖父财迷就给她养出这种毛病了,郁闷略过,问她要十万银两是什么意思?
霍灵渠反瞪之,魏王头疼道:“我刚才忘记了,都多少年了,我会忘记也正常吧。”
“六哥哥明日回京,我想给六哥哥二十万两银票让他给北境的将士们添身过冬的棉衣,你我各出十万两,我不得来找你拿银票啊。”霍灵渠数过银票,把银票收起来。
“你可以来衙门找我。”魏王被噎得不上不下的,没好气甩袍,在她旁边坐下。
“我来魏王府都要被你媳妇针对,我若是去衙门找你还能得了吗?”霍灵渠语气不善,魏王见状利落地转移话题:“这才刚入夏,你让他去备冬衣,你正常吗?”
“冬衣当然是过冬时再准备,可我又不知道我今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六哥哥,自然是我想到什么就把事情交代给他。”霍灵渠理所当然说,魏王较劲似的挑刺:“你大张旗鼓来魏王府白拿银票,你指望能瞒得住嬴忱璧吗?你以为嬴忱璧会让你拿我的银两吗?”
“当然他若知晓原委肯定同意,但你会把原因告诉他吗?我保管你连对霍家都没说,你还能搪塞得了嬴忱璧吗?”魏王水到渠成总结:“你想要银两就该让我进宫趟给你送过去,既然你出宫来,你就不该再想向我拿银两,这事还是算了吧。”
“我要亲自准备些衣食交给行知让他转交六哥哥,既然我都出宫来了,我自然顺道来找你拿银两。”反正这件事,她的做法绝对没错,霍灵渠振振有词谴责:“我看是你就根本不想出这笔银两,你就不能有一点忏悔之心吗?我们是在赎罪!”
魏王抬抬眼皮,不咸不淡告诫:“我懒得再跟你吵而已,别得寸进尺。”
霍灵渠也告诉自己别跟他吵,指着柰果问:“这果子从哪采买的,你晓得吗?”
“罗将军从蒲州采买的,他母亲喜食柰果,前两年我在他府上尝了几块,觉得还不错,他便每年送两车过来。”魏王随意道:“你若是也喜欢,让人给你装两篮送去霍家。”
“罗将军?”霍灵渠在脑海中搜索下问:“罗方渡将军吗?”
“嗯。”魏王自个儿倒杯茶喝,霍灵渠犹疑:“特意从蒲州采买柰果?”
“他侍母至孝是出了名的,去蒲州采买柰果而已,不算什么事。”
霍灵渠蹙眉:“他入你麾下有十年了吧,当年在北境,你就是想把他推上位?”
“你不要让我觉得你其实是来跟我翻旧账的。”魏王就越看她越来者不善。
“我跟你说正事,你有没有怀疑过罗方渡对你是假意投诚?”霍灵渠神情发沉,魏王浑然当耳旁风:“你从哪儿得的消息说他对我有二心?”
霍灵渠指着柰果说:“从这柰果得的消息,刚起的疑心。”
魏王从果盘里拿只柰果来瞧两眼,配合问:“这果子有什么问题?”
“这是虢王府在蒲州庄上产出的柰果。”霍灵渠指出。
“我建议你改成代王府或许还有可能能让我起疑。”魏王表示,霍灵渠不可思议看他,魏王实在道:“你我之间有那么多信任吗?我完全能怀疑你是来挑拨离间的吧。”
“章醇郡主前些年在蒲州养病,一住两年半,我代表护国公世子去探病,既没见过虢王妃也没见过章醇郡主,就拿柰果了,章醇郡主喜食柰果,虢王府在蒲州的山庄里有专门的柰果园,果园管事还跟我夸过说他们庄上的柰果是全蒲州城最好的柰果。”
霍灵渠神情肃穆甚至有些凛冽:“我每回去探病,他们都给我两车柰果让我带回北境。我把蒲州城里各果摊果铺的柰果都买来尝过,真是他们家的柰果味儿最好。
你尽管派人去把蒲州城内各家商贩卖的柰果全都搜罗来,再派人去虢王府的山庄里摘一篮柰果来比一比,罗将军给你送来的柰果到底是不是能用银两买到的?”
魏王定定注视她半响,低眸扫视遍手中的柰果,把这只柰果扔果盘里,没再争论罗方渡是否可疑,就说虢王:“虢王犯得着这么处心积虑吗?他又不是代王。”
霍灵渠冷嗤:“你祖父的十二弟不就造反过,你还想规定人家不能有野心吗?”
“你要举例好歹举个有可比性的吧。”魏王莫名烦躁:“你举例的那位是我祖父的弟弟,现任虢王是什么,太上皇的堂弟,他肖想皇位不是脑子有病吗?”
“蒲州在尧舜时期可是天下之中。”霍灵渠好笑讽刺,魏王揉揉眉头,反而都冷静了:“你若是非得这么锱铢必较,你眼中还能有好人吗?”
“五六年前你很值得旁人忌惮吗,朝中有多少人家肖想北境,何以五年前就你在台前,居然都没人跳出来跟你争?”霍灵渠也是刚想到这症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魏王一怔,神情慢慢的终于变了,霍灵渠再添把火:“现任虢王是先虢王的继室所出,袭爵时还不到弱冠,他嫡长兄在先虢王死前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对吧?”
“就算是虢王害死了他嫡兄,跟他敢肖想皇位到底还有天壤之别。”魏王靠在椅背里,没点松动是不可能的,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大肆怀疑,至少绝不可能痛快相信。
“野心是可以养出来的,昌隆侯姓朱不照样有野心吗?”霍灵渠顺其自然接。
“昌隆侯是——”圣人惯的,魏王想说昌隆侯情况不同时念起件事,圣人惯的四字死死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难看:“虢王世子妃是昌隆侯的嫡女?”
“嗯。”霍灵渠应时未觉,嗯过后才意识到当中问题,看向魏王,魏王一掌拍在高几上,怒得眼睛都像在喷火,霍灵渠敛目道:“你好好查一查吧。”
“我知道!”魏王眼底阴沉尽显,霍灵渠从速决定道:“你给我安排三十名护卫假扮成山匪去蒲州虢王府的——”话未尽被魏王打断:“你找霍家要人吧,我不做这种事。”
霍灵渠嫌矫情:“我是让你的护卫假扮成山匪,我又不是让你假扮山匪。”
魏王闻言当然送她三个字:“你废话!”
霍灵渠闭闭眼睛,毫不客气地凶:“你到底借不借护卫?”
魏王痛快利落地拒:“不借!”
霍灵渠闭闭气捏拳头,吵崩了懒得再待着:“给我备马车,我回霍家了。”
“嬴忱璧很快就要到了。”魏王提示,霍灵渠反呛:“关我什么事?”
魏王干脆走人,过会儿返回花厅通知她,可以走了。不得不说,魏王对霍灵渠真挺好,或许就印证了那句越是细微处越能彰显吧,倘若这会儿是其他人,不管是皇后还是皇太后,魏王都不可能再亲自折返趟,而他折返这趟显然跟霍家的煊赫权势没关系。
或许,这就是魏王妃下意识会排斥霍贵妃的根由吧。
相隔一刻多钟,霍灵渠和霍海啸先后回到霍家。
午后的阳光散进茂密的树叶缝隙凝成熏人醉的暖,树荫下,石桌前,霍灵渠在做针线,晏霁之在赏景。霍海啸走进祖父的院里,刚来到石桌前坐,还没说话,晏霁之不阴不阳道:“不是给我缝制衣裳,给她在北境的少年郎未婚夫准备的。”
霍灵渠抬眸横他:“你不让桑柔和小祐过来,我不是都依着你了吗?”
在饮醋的男人当这是至少的补偿,她依着他是应该的,晏霁之不理她,找霍海啸搭腔:“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呀,这时辰回霍家?”
霍海啸比出两根手指:“我今天撞运了,连着赶上两颗痴情种。”
晏霁之讶然:“侯瞻渥又出京了?距离上次还不到十天呢。”
“是啊,不到十天居然能被我逮住两回。”霍海啸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