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派人催你几回了,你就不能早些回,这都戌时中了,衙门里有什么事不能留到明天办?”
显国公闷头灌茶,平原大长公主再想数落时被女儿拽着,她顺顺气略过去,改谈正事:“皇帝今早因何事大闹太微宫,你打探到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行了!没什么能让你幸灾乐祸的。”显国公强硬道:“王妃,陪你母亲回屋。”
晋王妃觑着父亲的脸色是真差,不顾母亲多不愿意乃至生气起来都将母亲哄走了。
她们母女一走,屋中唯留显国公和晋王翁婿俩,晋王哼笑,岂能看不懂显国公是在故意摆给他看:“岳父何必因此就大动肝火,岳母虽不懂朝堂,也是好心嘛。”
显国公懒得费唇舌,提笔写下行字递给晋王,晋王接纸时还很随意,看清纸上的内容,他震惊得僵住半响才心跳逐渐正常,隐隐背脊发寒:“这消息可靠吗?”
“王爷的三位兄长皆已获悉了。”显国公拿回宣纸放在火舌上烧毁,靠在椅中,疲惫道:“魏王让老臣带句话给王爷,在这件事情上,你们兄弟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晋王霍然转头死死盯着这位岳父,显国公丝毫没想再回应,平复下,已是满脸想发火又忍耐的压抑:“天黑前,霍秦川给我送来个消息,昌隆侯悄悄派了幕僚进京来,王爷清楚吗?他偷偷摸摸派幕僚来想做什么,打探京中的虚实好趁势侵吞北境吗?”
“岳父,慎言!”晋王烦躁地拉过紫檀椅坐在书桌前,脑中被突来的震惊扰乱得不行,极速思量过后想还是把事情说了:“岳父,我知道你看不惯昌隆侯比霍家更甚,但朱家深得父皇恩宠没人能比,北境的兵权只能让昌隆侯拿,但我们才是一家人,”
“北境可有三十万大军!王爷,昌隆侯若是拿下北境,你还能辖制得住他吗?他难道还能想不明白,你绝不会像圣人那般放纵他,他有多少年没被辖制过了还能忍得了被辖制吗?老臣斗胆说一句,王爷真不怕被当做踏脚石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显国公还能猜不出女婿的意图么,庄太妃的算盘打得好啊,想把蜀王的命算他头上!
晋王倏然变脸,忽而又似这岳父在故意危言耸听般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却不知是想说服这岳父还是想说服自己:“岳父你瞎想什么呢,昌隆侯他姓朱。”
“是啊,晏家都出过位摄政王呢,您祖父肃宗皇帝生前,晏家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吗?”显国公冷笑:“能!摄政王没走,昌隆侯呢,您敢赌昌隆侯能有摄政王的忠诚吗?”
晋王脸渐渐发白,他再不愿意相信,心里的恐慌和疑心都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了。
一夜难眠,晋王又在清早犹豫踌躇直到辰时末,他才定下心进宫去找母妃。
而今晨早在辰时初,晏霁之就在皇宫里了。
晏霁之把原牧炽将进京的消息和护国公的亲笔信禀呈给皇帝,发现皇帝似乎不太在意,再看皇帝与平时大不相同很像在傻乐,怀疑皇帝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了。
“咳咳,霁之啊,假若,朕指的是假设啊,”正徽帝嬴忱璧压着笑尽量平淡:“假若流光姨娘指摘你对玉藏珠的深情只是你在犯贱,你欲如何?”
“给她个教训。”晏霁之想,应该是皇帝昨日被霍贵妃骂犯贱又被开解过了。
“流光姨娘可是你的宠妾。”嬴忱璧不大相信:“教训她,你不心疼吗?”
“让她三五天下不来床,我自然顾不上心疼她了。”晏霁之心中默默腹诽:您老都知道她是我的宠妾了还以为我会如何教训,您自个儿不避讳还能怨我坦诚吗?
嬴忱璧脸黑如锅底,晏霁之识相告退,嬴忱璧讥诮:“朕让你走了吗?”
“陛下,我是个高雅的男人,我很不愿意被陛下骂滚,因而我自己提前告退妥当些。”晏霁之若有好意想要给君臣彼此留住体面,嬴忱璧再黑黑脸:“滚!”
晏霁之再作揖告退,直到他退出大殿消失不见,嬴忱璧才想起该勒令他不准去找贵妃,没法下达命令只得再憋团郁闷,但生气?皇帝反倒有种笑自己幼稚和斗嘴的乐趣。
或许就是不再作茧自缚的舒悦吧,哪怕心扉只是刚被推出条缝隙,仍有阳光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