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太微宫和圣人吵得不可开交,我爹和显国公、英王和晏副相、班丞相和房副相他们都在商量着要一同赶过去,姑母让我来告诉你,你有个准备,今天保不齐要出事了。”
“有多严重?”霍灵渠莫名有丝心惊,忠毅伯府真会因此被太上皇夺爵吗?
“太微宫的正大殿都快要被砸了,据说圣人现在连杀人的心都有,陛下寸步不让,我爹传进来的话就是,今天闹到太微宫被烧了都不奇怪。”但霍雄鹰奇怪啊:“这两天也没出什么事啊怎么能突然闹这么凶,偏偏吵的什么事,太微宫又透不出消息来。”
恰如霍雄鹰所言:透不出消息来。皇宫内外的耳目灵通者当下差不多都已获悉了皇帝和太上皇吵凶,慈寿宫和宁寿宫两座太妃宫殿更是一经获悉便犹如被投进沸水中,但落实到,皇帝和太上皇因何事争执得这么凶,又真是个个一筹莫展。
鞠太妃像只花蝴蝶到处忙,问过小朱太妃,问过庄太妃,问过朱太妃,连姬太妃都被她找过来问到了,一大群人聚拢来在慈寿宫的正殿里商量,偏偏谁都是一问三不知,她火了:“太微宫都闹成什么样了,你们还遮遮掩掩地瞒着我有意思吗?”
“鞠姐姐,你何必妄自菲薄?”田太妃接道:“你没查到,我们就能查到吗?”
鞠太妃一噎,不死心地再问庄太妃:“你说,我就不信你也没查到?”
“数百名神策军在大殿二十丈外把整座大殿团团围住,你没收到消息吗?”庄太妃真嫌她拎不清到连什么是重点都搞不清:“皇帝摆明在严防走漏风声,谁能打探到?”
鞠太妃再一噎,一颗澎湃的心真有点无处安放:“那你们说会是什么事,四五年了,皇帝在圣人面前向来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皇帝对圣人身边的小太监都客客气气摆不起点威风,今儿他是吃雄心豹子胆了还是被五通神附体了怎么会竟敢和圣人闹这么凶?”
尽皆沉默,但多数太妃沉默的面孔下到底是同在疑惑还是嘲笑她就说不准了,这大殿里包括宫婢有四五十人了,有一个把她这话往外传一传,传到皇帝耳中将来就够她喝一壶的,甚至不必等将来,皇帝真想收拾会收拾不了她吗?鞠太妃不长脑是真不长脑。
小朱太妃不耐烦:“哎呀有什么可猜的,让晋王走趟太微宫不就知道了。”
或许许多人都有自得感,像鞠太妃对自己的言谈未觉有何不妥,但小朱太妃这话出口,她就能和多数太妃一般看小朱太妃和庄太妃的眼神有点微妙,太微宫眼下的情况,谁凑上去谁倒霉,且不说晋王自己就不可能去,庄太妃再想探个究竟都不会让晋王去。
阮太妃睇眼庄太妃,没多事,朱太妃瞧着庄太妃的脸色只得亲自缓和:“这么点小事怎能劳驾晋王,显国公必会从速赶去太微宫,问显国公就是了,庄姐姐说是吧?”
庄太妃淡淡挤出丝笑意,顺着台阶把这事揭过去。
而在皇宫外,心情最激荡的当属平原大长公主,她亢奋难抑地亲自赶去了户部找丈夫,没想到显国公已经和班丞相他们赶往太微宫,害她憋着闷气怏怏而回。
魏王快马加鞭在太微宫数里外截住这行人,一行八人,两个年轻的平淡,长者们心塞,被推出来和魏王交涉的穆国公霍秦川更心塞:“魏王爷,是这样的,我们听闻贵妃有事请您进宫商议,太微宫情况紧急又耽搁不得,这才没等您来带头。”
临近九宫山前的官道宽阔,两旁无树木遮挡,视野开阔足以保障不会有被偷听的隐患。魏王勒勒缰绳往前近些,神情沉肃:“昌隆侯想害蜀王死在北境?”
完犊子!霍秦川转过脸不想再和魏王交涉,长者们都不想搭腔,魏王转向年轻的两个,晏霁之答非所问:“是霍海啸硬拽着我来的。”他话音落,霍海啸申明:“是我爹硬拽着我。”完了他们俩还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我们根本不想凑这趟热闹。”
魏王冷静调整下:“我问的是皇帝的密报,昌隆侯想害蜀王死在北境,是也?”
“准确来说,陛下收到的密报是朱太妃威胁庄太妃:晋王何时送蜀王壮烈牺牲在北疆,昌隆侯府何时就把蜀地驻军送到晋王麾下。”避不掉,晏霁之就答了,想想是糟心,这事本就让人糟心还得和魏王长篇大论,怨不得他们个个都不想多话。
“昌隆侯想做什么?”魏王迫近这群老头,反应剧烈:“昌隆侯想做什么?!”
半响没人回应,魏王威逼道:“你们六个前日相继出城,会没谈出结果来?没个结果,你们今日敢往太微宫凑,没个结果,你们怎么不把几个尚书都带上?昌隆侯想做什么,现在是你们装聋作哑的时候吗,还是都已经有人私下倒向昌隆侯了?”
晋王和昌隆侯走得太近,指向太明显,是晋王老丈人的显国公被迫出头:“魏王爷!前日丞相把事情拿出来,我第一个就表态了不能打仗,江南绝对不能起战火。”
“江南还能起战火?”魏王没想过这茬,细想下,他忽然没把握了:“你们觉得我父皇会不相信皇帝的密报?”语毕,他看这群老头又全缩着了,转向两个年轻的。
“我们两个原本也没疑心过,但是他们都觉得圣人不会相信。”长辈们多长的阅历就是不是白长的,晏霁之提示:“眼下太微宫的正大殿都快被砸了,应该是没悬念了。”
魏王沉默下,逮着穆国公要他们的评测,穆国公霍秦川郁闷道:“根据霍漓江的推测,太上皇必是要保着昌隆侯的,陛下若不能动昌隆侯还能不往死里限制昌隆侯吗?但,但昌隆侯肆无忌惮都多少年了还能忍得了被限制吗?没准儿他今年就能造反。”
“今年?”魏王被惊得变音,气血上涌:“朝廷不能防范于未然让昌隆侯死吗?”
这伙人再集体禁声,魏王对他们这德行没了耐性,要教训这群老头时,晏霁之及时说:“王爷,陛下曾和臣谈起,若假设晋王和昌隆侯合谋谋逆,圣人还是会就当外祖家瞎胡闹,铁心要让朱家得善终,处死晋王这亲儿子都不会累及昌隆侯那表弟。”
霍海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魏王怔愣下,火气须臾间就消散了;没涉及的五位长者或多或少惊诧唏嘘,有被牵涉的显国公已是不可思议:“世子,你没信口开河吧?”
“国公爷可以向陛下求证。”晏霁之神情淡淡自有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显国公眼瞳收缩:“圣人……”太上皇到底是有多偏宠昌隆侯府才能引得皇帝生出那般感想?
对于亲爹对他们的狠,特别是还有那么鲜明讽刺的对照在,皇帝苦涩悲凉,魏王又何尝不悲哀心寒,他平静下来,握着马鞭翻身下马,大有要当场拿个章程的架势。
被他截住的八人不得不全都下马来,相互近前,魏王和他们隔着两三步距站定,但就是这两三步距离犹如有条笔直的横线阻隔着将彼此的站位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昌隆侯必须得死。”魏王强硬道:“本王相信皇帝的密报,不能再任由圣人放纵昌隆侯了,否则国家存亡,谁都担待不起。倘若圣人宁可冒着亡国的风险都要纵容外祖家,此事,大臣们就请皇帝全权做主吧,本王愿意带头请陛下下决心,但你们必须与我同心。”
霍海啸没犹豫:“我同意。”表态速度快得霍秦川都想踹他。
显国公第二个同意,然后,然后就僵住了,迟迟不见剩余的六人加入,显国公着重吼:“霍秦川?”你儿子都同意了你还想搞什么幺蛾子,又喊英王:“晏墉,说话啊!”
霍海啸个混球,霍秦川心底骂咧咧,面上装得大义凛然斥:“圣人还不到六十岁,倘若圣人能长命百岁可还有好几十年,好几十年啊,将来还会有多少难事,若是每一回闹分歧,咱们就这么干,成何体统?圣人再宽容臣下也不可能能容忍了。”
魏王眼神微闪,看过没表态的六人,迟迟不愿意同意是都已经知道了太上皇想求长生?太上皇想求长生则必会想害死皇帝,跟皇帝自己的命比起来,昌隆侯想造反就微不足道了,大臣们不能再以此死谏,但嬴忱璧是疯了吗,他此举是要担亡国风险的!
显国公懒得跟他绕弯:“今天都谈到这份儿上了,你就直说吧你想怎样?”
霍海啸无奈看着他爹装腔,霍秦川义正辞严:“谁不想长命百岁,你不想长命百岁吗?我们做臣子的不盼圣人高寿岂有礼呼,圣人若不盼长命百岁岂不是不爱惜自己吗?”
显国公下意识想反驳又克制住,总觉得霍秦川意有所指,可,会是什么呢?且,显国公莫名就认定这指向应该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沉吟稍许皱着眉看向霍秦川。
霍秦川给个他也很苦恼很糟心很忧愁很烦闷很悲催的苦瓜脸,指导半响,霍海啸因太懂他爹装腔的本事而就当看戏被晏霁之拽边上给他手写几字,显国公悟了,领悟得差点失语,太上皇禅位都几年了,现在告诉他,太上皇禅位就是个为求长生的权宜之计?
这是疯了是吧?!
“你们全都知道是不是,你们全都知道了就瞒着我,这么大事一丝口风都不给我透?”显国公血气飙涨忍无可忍冲着班丞相他们咆哮,英王晏墉深感无辜:“就比你早几个时辰,兔崽子大半夜丑时把我拽起来跟我谈,你没看我跟这兔崽子都没睡好吗?”
晏副相附议:“今早刚知道,就比你早两个时辰,还没缓过来呢。”
房副相赞同:“穆国公昨儿个跟我谈的,就比你早一天,真的就一天。”
早好几天的班丞相总结:“没人故意瞒着你,这猝不及防的,都还没缓过劲儿。”
显国公被憋得心底狂飙脏话,要冲霍秦川发飙时被霍秦川硬按住,转向魏王,他愣下,立时同看向魏王,魏王平静得不寻常啊,难不成魏王早已获知太上皇想求长生?
顷刻间,他们全部注视向魏王,魏王淡淡笑了。
“本王知道,当年父皇因何闹着要禅位,本王和皇帝都很清楚,庄太妃也早已探知了,但晋王应该还被他生母蒙在鼓里,本王倒是好奇霍家和晏家是如此获知的?”
晏霁之抢答:“昨儿个,兴献侯来英王府跟我谈的。”
霍秦川很善良地没有戳破这小辈的谎言,尽量装得正经肃穆:“禀王爷,是上月末,霍漓江和国师碰了回面,国师透出的风声,霍漓江更是由那回碰面推测,当年圣人禅位是蜀王甥舅的手笔,老臣近来一直在想,或许魏王您乃至陛下都低估蜀王了。”
“蜀王?”魏王意外,忽而他眼底一道锋芒闪过,这位三皇兄是变得太多了。
霍秦川再提醒:“王爷,咱们该去太微宫了,不好再耽搁了。”
魏王看他眼,嗯声,也没人有异议,显国公按按太阳穴走向他的宝马,霍海啸长吁气,对这个消息还真有点难以平复。大家重新骑上马,策马奔向太微宫。
赶到太微宫求见,候过宣见的等待,宣他们进殿的口谕来,魏王大步流星往前走,三位相爷和英王、穆国公、显国公前后列两排走中段,两个年轻的小臣押后,走过高高的台阶,迈进富丽雄浑的太微宫正大殿,没个二话,跪下来请两位至尊息怒。
太上皇老脸厉色阴翳,眉梢怒意更未消:“穆国公,拟旨,忠毅伯府夺爵。”
班丞相眉心跳下,好几人心里咯噔下,霍秦川是眼皮都没眨下就拖侄女下水:“圣人,忠毅伯府的姑娘在选秀期间怕是少不了要和贵妃起冲突,老臣以为,待芮姑娘冲撞过贵妃再由贵妃出面来太微宫请旨不迟,您若是嫌慢,让贵妃派人查查忠毅伯府吧。”
好些人真想侧目关注下穆国公,若说他对侄女没坏心,说出来都没人信呐。
皇帝直视瞪他,霍秦川默默转过脸,太上皇允道:“就这么办吧。”
“穆国公真是位好伯父呢。”皇帝凉凉恭维:“你可是会让侄女给你冲锋了。”
“陛下放心,老臣对您的心天地可鉴,老臣一定劝住贵妃绝不让贵妃因此事就跟您闹。”霍秦川脸不红气不喘地大言不惭,皇帝懒得再跟他打机锋,霍秦川再建议:“圣人,陛下,老臣以为或可让贵妃派丞相或者显国公来查忠毅伯府,请圣人、陛下圣裁。”
班丞相被憋出口闷气,显国公心底骂他个混蛋你也好意思嘛你,霍秦川当然好意思啊,特真诚地看着太上皇,太上皇认可道:“丞相在查建威侯府,就显国公来查吧。”
名义上,皇帝的母亲是霍太后,外祖家在霍家,但谁会不把忠毅伯府看在眼里,至少在皇帝厌恶忠毅伯府之前,谁能轻视皇帝生母娘家的份量?显国公用能忽略的迟缓看眼陛下,嬴忱璧说:“丞相把手上的事移交给显国公吧,一点小事犯不着你们两人做。”
班丞相和显国公同领旨意,太上皇讥笑:“一点小事?忠毅伯府若是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