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他爹霍漓江摇摆犹豫,他的长姐霍灵渠被封为贵妃又是祖父最疼爱的孙女,他们合力说服祖父重新捧霍蓁蓁将会轻而易举。”
晏霁之真不是想故意活跃气氛:“你就没带他到他爹面前对峙吗?让姨夫来句:老爹还没死你就敢拿你亲爹当死人,那你们兄妹就卷成团滚到佟家改姓佟吧,应该行。”
霍巨浪:“……”他心里有些难受都要被逗乐了,扬起手臂没好气地就给晏霁之来掌。
“他能配我给他醒脑吗?”霍海啸阴沉放话:“我只旁观他怎么死就够慈悲了吧。”
闻言,霍巨浪别开眼再叹口气,相较而言晏霁之平淡得多,往四周围观察遍,确保不会被偷听再压低声音问:“依你看,郢国公道貌岸然吗?”
“不算吧,不乏狭隘偏私而已。”霍海啸讶异:“你们最近有过节?”
“我帮嬴天漾查批死士,查整整两年查到是郢国公府派遣的,我和阿漾都想不明白;后来查出更深的渊源,我怀疑是有人请动郢国公帮忙。今早和你妹妹聊起来,我突然意识到很可能郢国公不只是帮忙而已,更可能是由始至终参与其中。”
幸亏霍海啸理解能力强:“画虎画皮难画骨,既然有疑虑就继续往下查吧。”
“你有没有想过,假若当年霍家大火的阴谋是外人在操纵,霍家若没有察觉,他们放个三十年的长线吞掉霍家;若灵渠回归,则撬动你我两家死斗,可能吗?”晏霁之幽幽言尽,霍海啸猛然按住他的肩膀,像要吃人的老虎逼视他:“你有证据?”
霍巨浪在旁边听得都不由灌寒气愣是没插话;晏霁之轻松推掉按着他肩膀的手臂,声线低低若有怅然:“我在想灵渠,真担得起霍家的掌珠。”可明早,他的女人就要被夺走了。
霍海啸愣了愣,气势陡然弱掉,闭闭眼就泛起苦涩。晏霁之别开眼,随意看向别处,注视到佟梦佶和霍枫叶站作堆时没在意,下个瞬间猛然敏感。
“霍枫叶怎么没在庵堂里相劝?”
“小叔说算上舒窈和我媳妇都有六个人在劝,够了。”霍巨浪答,心头还沉甸甸的。
偏偏人家自己给出的话,晏霁之也不以为然:“记得你带弟弟妹妹爬树,舒窈闹着海啸必须准备接她,霍枫叶可是都能乐呵呵在树下准备给灵渠做肉垫,他童年多疼爱灵渠。”
“你也觉得不对劲?”霍海啸恢复过来,自嘲道:“我细细想来,小叔十三年前就不再往山东探望;她们回到京城后,小叔也是冷淡,想必小叔早就察觉到了。”
晏霁之理解感叹,忽而思维扩散牵出个奇思妙想:“叔侄同龄兼童年玩伴,还同养在霍老夫人膝下,霍枫叶童年对灵渠的疼爱没得说,他最早察觉异样也正常,但你们觉得他二十多岁还不娶妻更活得像苦行僧跟这事有关系吗?”
霍巨浪顿时又被治愈难受:“你觉得能有什么关系吗?”
“你家妹妹问起小叔的情况都怀疑过的,五没啊,没娶妻纳妾没通房外室没红颜知己,你妹妹都要怀疑小叔有隐疾了。”晏霁之反驳斥:“你拿个说法来。”
“也许我小叔也如你般曾经有过情殇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有个情殇就闹得轰轰烈烈吗?”霍巨浪几乎想嫌他找骂了:“你弱冠时都能立誓三十岁再娶,我小叔为何不能三十岁前没娶媳妇的心思?”
晏霁之退让:“好,你有道理。”瞟眼霍海啸若有所思,他拿折扇指指庵堂,问霍巨浪:“庵里这位在闹什么劲儿啊,真看破红尘还是故意拿乔?”
“做位同副后的正一品贵妃怎会不愿意?”霍巨浪讥笑:“在和她身后的主人较量呢,想要把伤疤治愈痛痛快快做娘娘享尊荣。”
“什么,治愈?她治愈伤疤可相当于他们的阴谋会不攻自破,她总不可能认为她治愈之后能长得像霍灵渠吧。”晏霁之怀疑:“庵堂里这位能有那么傻?”
“是妹夫你高看这位的脑子而低看她的心气。”霍海啸冷冷道:“占到我霍家十六年宠爱又骗到陛下对她怀有几丝情谊,再得封贵妃,哪还能按捺住飞上枝头的妄想?”话落,一阵浓郁的肉香飘近,萧耿烨拎着装满烤鸡烤肉卤肉糕点瓜果蜜饯的提盒走了过来。
晏霁之瞟瞟这满食盒的吃食,快服了:“你可真有逸趣。”
萧耿烨还没来得及解释,霍海啸意有所指抢话:“是舒窈饿了,指使丈夫跑腿,如何,我妹夫体贴吧?”
晏霁之当然听得出话外音:“我媳妇温柔,不会有使唤丈夫跑腿的心思。”
“你娶妻了吗就媳妇,真想把流光姨娘扶正啊?”但他媳妇好像很赞成,这都什么事啊,萧耿烨摇摇头,刚问他们可要拿包零嘴,霍枫叶和佟梦佶就走了过来,霍枫叶笑道:“肉香味把馋虫给引出来了,侄女婿能给小叔送包烤肉吗?”
晏霁之和霍海啸同时不着痕迹看他眼,霍海啸心底再次自嘲,这小叔叔莫非食欲好吗?若非确信庵里那个是冒牌货,疼爱的侄女闹脾气,小叔能平静得像没事人?
又有几位被肉香味吸引围拢过来,萧耿烨分掉些许吃食,拎着提盒往济善庵里送去。佟梦佶要和大外甥谈点事,还没寻僻静处,禁军大统领疾步而来:皇帝召见晏霁之。
蓝湛湛的天际,白云似棉絮聚散离合,掠影浮动,潇洒游过天地遥距在院墙落块阴郁。
黛瓦白墙的清修地因着有庵堂里面院墙种满攀藤月季花而增添不少生趣,正徽帝嬴忱璧金冠束发,身着紫红缕金缎袍,站在半丈外凝望红艳美丽的花卉,然而相近的衣着彩色却仍显得皇帝和此处格格不入,大约是他周身的气场太冷了吧。
统领带人过来后就告退,晏霁之行过礼即缄默,自然清楚皇帝心情不好,定在自己生辰当天册封贵妃岂会是随意安排的,被破坏掉能心情好吗?
“庵里这位,没说要抗旨也没说不愿意,只说她满是伤疤相貌丑陋如何能进宫做贵妃?这是在和她身后的人抗争,想趁机迫使她身后的人答应让她治愈伤疤。看情况还得拖延几日,朕不想再耗,打算今夜就送出城,你今夜送灵渠入潜邸,明日办贵妃的册封礼。”
“陛下何必如此客气?”
晏霁之提议:“您和兴献侯谈谈,用点安神香,天黑前把两个假冒货送进潜邸。今夜她们大概会派心腹联系身后的人或者在幕后那位会主动联络她们,正是顺藤摸瓜的好时机。即使今夜未必能有动静,以防万一也还是等明早再送走。”
皇帝沉吟半响同意了,仍道:“今夜你也送灵渠进潜邸。”
“臣明白,今日是陛下生辰,您想见贵妃,可您问过贵妃的意愿吗?灵渠心心念念只求给皇帝做夺得权柄的棋子。”晏霁之哪能愿意白白放掉今夜:“她还没有进宫就盼着出宫了,她甚至已经在谋划功成身退后的生活,陛下何苦强人所难?”
“朕和贵妃的感情,不是晏卿能过问的。”嬴忱璧告诫:“下不为例。”
“那么臣该问过贵妃可愿提前进潜邸吗?”谁叫皇帝非要强取豪夺,晏霁之戳心窝道:“若陛下想告诉臣~只需遵您的皇命而无需在意贵妃本人意愿,臣自当遵从。”
嬴忱璧拢在袖中的右手握成拳:“朕自会解释,你只管今夜就送贵妃进潜邸。”
晏霁之只得给皇帝报个秘密:“昨夜,我刨问出灵渠的心里话,是她入风尘前的期待:‘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嬴忱璧怔住了,难以置信、明显受到震动:“你清楚这两句诗的含义吧。”
“她反问我:二十岁进撷芳馆不觉得这年岁大吗?陛下以为呢?”晏霁之苦笑自嘲,嬴忱璧眉头紧皱,深藏眼底的黯然愈浓,不想相信可仍被牵引着想知道答案:“谁?”
“问不出来,陛下想知道可亲自问贵妃,但臣相信陛下不在意是谁只盼贵妃能忘掉。”
晏霁之状似替皇帝着想而实则也确实有替皇帝着想的规劝:“灵渠对我说既肯入风尘,还会在意清白吗?话虽如此,可若是能求,她会不想要从一而终吗?
她跟我尚且心甘情愿,我们多年耳鬓厮磨我都没得到她的心,何况进宫是强她所难;没有尊重的深情,灵渠恐怕永远难接受,陛下既想求天长地久又何苦再争朝夕?”
嬴忱璧明知他的意图都不能否认他这话有道理,攥拳挣扎许久,咬牙认了:“好。”
月季花香淡淡袭人,一只斑斓大蝴蝶翩翩隐没进花丛,零落几不可察的花蜜碎香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