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水雾氤氲，唐怀懒洋洋地倚在青石边，手里拿着半卷竹简，墨色长发浮在水面。
“你身上什么东西？”他蹙眉，那张被泡的有些发红的脸上都是嫌弃，“都别进来，让我先出去，我才——”
话音未落，唐辉宇已然纵身一跃，没入水池中，水花四溅。
“诶，我就不。”他说着，水池已经被他身上的墨晕染开。
随后，他猛地扑向错愕的唐怀，生生将对方雪白的身躯染上道道墨痕。
“唐辉宇！你有病啊！”
唐怀怒火腾地窜起，“你放开我！”
“我就不，我就不，偏不松手~”唐辉宇拖长尾音，眼见唐怀被墨染了个遍，“好兄弟有苦一起受，而且这黑色不比你那一身白好看？”
“不会出事吗？”唐三抬头看了眼唐柳，没忍住问了一句。
唐柳弹了弹衣袖上的水，“能有什么事？”
他倚着雕花廊柱，轻笑，“习惯就好了，他一天不挨打就一天不痛快。”
惨叫声随后响起，唐三转头一看，唐辉宇已经被打飞了，摔在池中溅起的水帘里，依稀可见唐怀立在原地，双拳紧握着。
三个黑人变成了四个。
“大不了再泡一次。”唐柳上前，憋笑拍了拍唐怀已经黑了的肩头，“我这就叫人换水。”
“别碰我。”唐怀侧身避开，攥着竹简的指尖发白。
“都怪唐辉宇！”唐柳突然指着池中扑腾的唐辉宇就是骂，“都是他惹你生气的，打死他！”
唐辉宇：“？”
他捂着红肿的脸，看向唐三，“小三子救我。”
“我？”唐三指了指自己。
救？
他盯着师兄脸上浮现的巴掌印子，喉结动了动。
那一会他得被扣功绩了……
“你们就别吵了。”唐柳朝着外面走去，“我去叫人换水。”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唐辉宇，唐怀三人，唐三暂时没打算找话题缓解气氛，尤其是在其中一个心情不好的情况。
“师兄。”唐三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唐辉宇起来。
唐辉宇拉住唐三的手，接力起来，随后看向唐怀，“谁惹你了？”
唐三：“？”
不是你吗？
似乎是注意到唐三的目光，唐辉宇当即转头看向唐三，“不是我，我一来就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
“哦。”唐三点头。
唐怀只是拿起一旁的素娟将自己的竹简擦干，“没事。”
“你总是这样。”唐辉宇走上前，“有事不喜欢说，为什么非要憋在心里？今天你可是主人公，一个人躲这就算了，还生闷气？”
“我都说了没事，你想怎么样？”竹简重重地摔在青石上，唐三看着唐怀猛然抬起的眼，那双往日平静的眸子里竟缠着血丝。
“出什么事了吗？”唐三也上前询问，看出唐怀情况不对，适当放轻声音，“你看起来很累。”
唐怀看了眼唐三，看起来更累了，捂着脸深深叹了口气，“他又是谁？”
唐三一怔，“什么？”
他没反应过来。
这才注意到，唐怀看他的眼神与儿时初见，登记功绩那时如出一辙，都是打量陌生人的眼神。
“这事说来话长。”唐辉宇甩了甩湿哒哒的长发，解释道：“他之前不是出了点事吗？把事情全忘了，这两个星期来还在适应。”
唐三喉咙骤然发紧，“全忘了？”
“嗯哼。”唐辉宇点头，“一点没剩，连我和长老们也忘了。”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见气氛凝固，唐辉宇转移话题，再次看向唐怀，“他是唐三，之前和你一起去执行任务的，也是第一个发现你身体出状况的。”
唐怀点头，“谢谢。”
唐三攥紧有些湿润的衣袖，心中掺杂着一丝的酸涩，“没事……”
即便知道唐怀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可他经过幻境那一件事情以后，对唐怀还是有点感情的，突然将这一切都忘了，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失落。
这时，他才注意到池子里的水在开始下降，连带着墨也没有粘在池壁上，随后，新的热水也升起。
唐怀率先捧起一把水将脸洗干净，随后泡到池子里。
那些墨也非常轻易地被冲洗干净。
想来，这里面的水除了寻常药草以外，应该还放了便于清洁的。
“小三子，愣着做什么？”唐辉宇早已经坐在唐怀旁边，“下来啊。”
“啊，好的。”唐三拘谨地坐到了距离唐辉宇不远处的位置，他还是不适应太近的位置。
“诶，你也别伤心。”唐辉宇看出了唐三的落寞，道：“可能能恢复的。”
闻言，唐三忙问，“那要多久？”
“不确定。”这次接话的是唐怀，“可能一辈子不能，也可能可以恢复，但不见得恢复全部，而且……”
他顿了顿，“回来的太晚，大脑永久受损，我记忆力严重下降。”
唐三心一紧，“有多严重？”
唐怀看着水面的波纹，淡淡道：“大概就是我可能今天记得你们，明天就不记得了。”
唐三：“……”
唐辉宇：“……”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
“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吗？”唐三好一会才问。
“没有。”唐怀看起来比唐三和唐辉宇看得开，“而且没必要执着，我暗器拆解还记得。”
唐三：“……”
唐辉宇低着头，指尖在水池中点起水花，问：“所以你在因为这个烦恼？”
“不。”唐怀摇头，“我先前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人可以再认识，脑子里的知识没有丢就可以，问题在于，我莫名地感觉今天很烦，没有理由。”
“因为今天你要被长老们……”
“也不是。”唐怀打断，“我对这不担心，毕竟在唐门暗器拆解和组装改造，创造我的水平值得，问题在于我今天就是莫名地不爽。”
他看向唐辉宇，“唐辉宇，你今天记得让副宗主多派一点人手护着夫人。”
木门恰好在这时打开，唐柳走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我进来就听见你说夫人。”
“心血来潮罢了。”唐怀示意唐柳入池，“夫人素来深居简出，多派点人手总是好事。”
唐怀也没有多说，“而且我总感觉要出事了，你们小心点。”
“嗯。”唐柳沉吟片刻，“我回头也会加强巡逻的人，放心。”
唐怀点头，示意明白。
“对了小三子。”唐辉宇看向唐三，问，“你要不要和我去高阶弟子的坐处？”
“我那边空位多，长老们允许我们自己带人过去。”
唐三没想到会被这么邀请，正犹豫间，唐辉宇再次补充，“你刚好就当保护我了，真出事了你在我边上我放心。”
此话一出，唐三也没了拒绝的理由，他点头答应，“好的师兄。”
这句话落下以后，没有人再说话，都只是默默泡着，水一共换了三次，唐三才跟着唐辉宇他们离开。
而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被用了什么手段，已经被洗干净，还被烘干了。
不过内门奇特的点本来就多，他也没问。
后面三个人分路离开，他自然是跟着唐辉宇的。
“找个位置随便坐。”唐辉宇自己找了个位置，不是和别人那样跪坐，他盘腿坐着，就吃起桌子上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