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轩带着一名律师和刘东旭集团里一名负责土建的专业工程师去了珠海，另外两名律师留在北京跟肖敬然询问相关案情细节。

飞机上，刘世轩嘱咐两人：“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我爸玖日集团的小刘总，你们就是我的属下，到时候见机行事。”

没一会儿，刘世轩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土建工程师说：“我叫李修宜。”

刘世轩：“那我以后就叫你李工。”他又问：“那你呢？”

旁边女律师说：“我叫张淑慧。”

刘世轩：“那我以后就叫你张秘书。”

三人顺利到了珠海，按地址找到张皓。由于GZA大桥出事的那一段工程暂时停工了，所以张皓和他的施工队现在在大桥的另一个施工点继续干。

张皓热情地接待了刘世轩三人，他们找了一间会议室进行了沟通详谈。

刘世轩：“张总，幸会啊！我是玖日集团的小刘总，我爸是董事长刘东旭。我们集团总部在西安，现在想发展南方的市场。我爸的意思是在珠海成立一个分公司，并且盖一栋玖日集团的大楼。我这次过来目的是实地选址，顺便找一下靠谱的施工队。听朋友介绍您这边施工队工期短，质量好，价格还便宜，所以过来跟您见一面，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张皓一听，喜上眉梢，这是大买卖啊，后面又有新活儿了！他听说过玖日集团，老有钱了，这可是个大肥差。于是，笑脸相迎道：“小刘总，幸会啊！没问题，您要盖楼找我们就对了！”

刘世轩：“我们想先看一下您这边施工方的资质。”

张皓赶紧把公司的各种资质都搬过来，放了一桌子。三个人一一查看，关键的资质还用手机拍了照。

刘世轩指着组织架构图问：“你们公司人挺多啊，这些高层怎么差不多都是一个姓啊？这么巧，大部分都姓张？”

张皓有点不好意思道：“都是我们家里人，我们老张家家族比较大，人口多，都干这一行，所以员工基本都是亲戚。”

刘世轩：“哟，那您这属于家族企业啊，不错，有什么事都能内部解决，都属于家务事。”

张皓：“我们家族在这行很有名的，就是因为技术好，工期之内绝对保质保量。”

刘世轩：“太好了！就是要找你们这样的！”忽然，他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听说你们现在正在建的GZA大桥去年底出事了？还死了人？是真的吗？”

张皓慌忙摆手道：“这个不是我们施工的问题，是设计方那边给出的数据不对，才导致的事故，跟我们没关系的。我们都是诚信施工，按要求作业。”

刘世轩：“啊？你怎么知道是设计的问题？你们真一点责任都没有？”

张皓：“当然了！我们做事都很严谨的，是那个设计师的问题，他已经等着二审快要坐牢了。”

刘世轩：“可是……我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您带我们去事故现场看看？”

张皓直摆手：“哎哟，这可使不得。那地方封锁了，不让进。“

刘世轩：“你们是施工方，怎么可能进不去？我想听听，你帮我解释一下当时是个什么情形，我才能判断是不是你们的问题。否则，我也不敢用你们呀。”他偷瞟了一眼张皓的状态，明显看到他很为难，还在犹豫不决。于是，刘世轩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说：“您看吧，不搞清楚所有细节，我们不敢轻易把您这边纳入合格施工方名单，也就参与不了我们集团的项目竞标。”

张皓一听，别呀，到嘴边的肥鸭子要是就这么飞了，可太让人心疼了。他一想，就这种草包富二代，去了能看出什么名堂？还不是走个形式？非要看就带他随便去看看吧。于是他说：“那行吧，我带你们去看，咱们开车过去，一会儿就到。”

一行四人去了当初出事的地点。离事发已经过去小半年了，现场被一些零零碎碎的警戒线拦着，也没人管，他们很容易就走了进去。当时桥体坍塌的样子还都保留在那里，只不过早已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张皓给他们介绍道：“看看吧，就是这里。当时桥体对接的时候，桥墩经不住，直接塌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刘世轩走到那些残垣断壁前，仔细查看，好像就是如张皓所说的那样。他问：“怎么能肯定是设计的问题呢？”

张皓拿出图纸，说：“你看，这个图纸上印的数据就是错的呀。这个数据承受不了这么重的桥体，更别说之后上面再过车了。“

刘世轩拿过图纸看了一眼，说：“哟，张总，您还挺懂啊。既然这么懂，当初建桥的时候您为什么没指出来，核对好再施工啊？”

张皓一下子被问懵了：“啊……这……这……我也不懂啊，这是出事以后，设计师他们从北京过来找问题的时候说的，我才知道。”

刘世轩警觉地看向张皓：“哦？设计师亲自过来了？还承认是他设计上有问题？”

张皓又是一懵：“啊……设计院那边是来过人了，设计师他们都来了，没别的毛病，那肯定就是设计的问题。”他以避重就轻的说辞来掩饰心虚。

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阴云密布，下起了暴雨。

张皓一边用手遮着脑袋，一边喊：“哟，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雨！咱们赶紧走吧！”

几个人赶紧上了车。张皓发动车子准备原路返回。

刘世轩制止了他，说：“张总，现场这边咱们刚看了一会儿，还没看完。现在暴雨，路况不乐观，能见度也很低，恐怕开车回去会有危险，不如我们就在车里先躲一躲，等雨过去再继续看现场。”

张皓一听，不乐意，但也不好反驳，他想了想说：“那咱们几个在车里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我带你们去这附近的库房躲躲雨吧，雨停了再出来。”

刘世轩同意了。张皓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库房。

几个人进了库房，打开灯一看，好大呀！里面全是准备建桥的建筑施工材料。

刘世轩说：“不介意我们顺便参观一下仓库吧？”

张皓一边跟着刘世轩一边说：“不介意，你们随便看看吧，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下。这边一袋一袋的是建桥用的混凝土，我们采用C50与C60混凝土，使得预应力连续梁桥结构轻型化，跨越能力能得到很大提高。这边是预应力钢束，大吨位预应力钢束的采用大大简化了后张拉工艺。对于采用悬浇施工的桥梁，每一循环预应力束数可大大减少，且通过预应力束平弯使锚点位置在断面上的布置固定，大大节省了穿束、张拉、压浆等工序所用的时间，从而加快施工进度。这边是钢材，我们采用的预应力钢材，一直在朝着高强度，低松弛，大直径的方向发展。我们这种钢材与C50、C60混凝土一起应用，使得预应力连续梁桥结构轻型化，跨越能力得到很大提高……”

三个人仔细地在这些原材料中穿梭，查看，并拿手机随便拍了些照片。

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就停了，空气清新凉爽，能闻到扑鼻而来泥土的清香。刘世轩站在库房门口，看到对面的天空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他展开双臂，深呼吸，然后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说：“我们走吧！再去现场看看！”

张皓：“小刘总，我看咱们直接回去吧，没必要再去现场了吧？我请大家吃个晚饭。”

刘世轩斜睨了他一眼：“还是去现场吧，这么早就吃晚饭？我还不饿呢。”

没办法，张皓开着车，又把大家带回了事故现场。

下过雨后，事故现场的土路变得非常泥泞，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鞋子全都沾上了厚厚的泥。刘世轩率先走到了桥塌的位置，观察了一下周围，原本埋在土下的一部分钢材由于暴雨的冲刷裸露了出来。刘世轩低头一看，居然裸露出的钢材上出现了一串刻字还有号码。他用手把泥浆扒开，让字母和数字更加清晰可见，然后用手机拍了照片。

太阳西斜，缓慢地向远山深处落去，一行三人又在现场拍了一些照片，便收工上了张皓的车。

回到城里已经是乌天黑地，万家灯火了，张皓直接把几个人拉到他们住的酒店餐厅吃晚饭。

刘世轩：“张总想的真周到，我们吃完饭就可以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张皓：“哪里哪里，招呼不周，让您见笑了。”

刘世轩点了一瓶白酒，几个人推杯换盏，互相客套，你来我往的场面话让气氛很是热闹融洽。

李修宜和张淑慧匆匆吃了点饭菜便说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这下就剩了刘世轩和张皓两人。

刘世轩连敬了张皓几杯白酒，把张皓夸得云里雾里，然后说道：“张总，我们集团这次是大手笔，我爸这边没别的，就是有钱！”他看了下四周，小声说：“现在就咱兄弟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呀，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等着跟我争家产呢。我觉得，我爸还是比较偏心我弟，所以呢……既然我全权负责这次的工程，就不能不为自己着想。兄弟，你懂的吧？”

张皓喝得有点儿晕，呲着个大牙，乐呵呵儿地说：“兄弟，我懂你！你是不是想……从工程里……”他用手指做了个捻钱的动作：“赚一笔？为以后自立门户打点经济基础？”

刘世轩仰天大笑了一阵，拍着张皓的肩膀说：“兄弟，上道儿！来，咱再走一个！”

张皓一仰脖，又喝进一杯：“我跟你说，这里面门道儿可多了。我们最常用的就是报价时留出水分……”

刘世轩一副不屑的模样：“那能抠出多少呀，你那太少，还不如不干呢，要干，就干票大的！我小刘总又不是没见过钱的人。”

张皓居然皱了眉头：“哎呀，钱太多的话恐怕不好操作呀。”

刘世轩：“有什么不好操作的？有我保你呢，你怕啥？到时候赚了钱咱俩分，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

张皓犹豫再三道：“那你就只能从建筑材料上想办法……”

刘世轩耳朵都竖起来了，凑近了问：“什么办法？”

张皓：“用最便宜的材料，报最贵的价。反正材料都用在建筑里面，外面又看不出来，只要不塌，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刘世轩：“那要是塌了呢？”

张皓嘿嘿一笑：“那就赖到设计师身上……哈哈哈哈哈……”

刘世轩：“哈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刘世轩的手机响了，他有点慌张地拿出手机一看，是刘东旭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喂，爸，怎么了？”

刘东旭：“小轩，你在哪儿呢？”

刘世轩：“我在珠海跟施工方吃饭呢。”

刘东旭：“事情办得怎么样？”

刘世轩：“挺顺利的，放心吧。”

说了两句，刘世轩便挂了电话。但由于张皓刚才跟他离得太近了，无意中瞟到他的手机竟然正开着录音功能。

刘世轩起身道：“哎呀，今天辛苦张总了，咱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打开包厢门，朝外面喊了一句：“服务员，结账！饭钱挂我房账上就行！”

看着刘世轩的背影，张皓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