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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真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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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的瓦舍。

戏台前,酒楼上,灯火通明。

说起如今衔玉城最火爆的戏剧,当是那改编重排的前前前朝孤本《将军令》。

此戏。

演的就是如今安朝衔玉城将军府任家军三代将领镇北之威。

瓦舍还特聘了一名男角饰演任小将军,此人可谓如狼似虎艳色绝伦,虽说不及这南长街那户的真将军半分英姿,但也腹肌八块健硕非凡。

几日下来赢得了众众赞许。

然则,胡人演员们就有苦说不出了。

他们大多是多年前逃难来了中原,除了外貌与中原人迥异,旁的也和本地的居民没差。

过往他们靠着唱歌跳舞生存。

如今嘛。

都在这戏班子里演外敌,纯挨打。

今夜把雨棚早早支了起来,那如常一般来戏台看戏的人,却少了大半。

戏班子的领事人安朝语很顺溜。

大家都喊他胡胖子。

“这没男角的戏还有三天,怎么熬啊。”他满面愁容地数着铜板,就看见三两个黑衣人往他们戏班子的棚营里走。

“诶!诶!这边不!唔唔?”他迈着步伐紧张兮兮地正欲跑过去,脖颈旁却抵上了刀口。

“好久不见了。”小灰冷冷道。

胡胖子听见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松太久,又没忍住问:“不是今天啊?”

他微微抬头,看见戏班子周围的楼房顶上少说有七八个黑衣人。

“继续,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胡胖子叹了口气,慢悠悠走回了戏台边同乐师对了个眼神。

——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篝火是前半夜点上的,安朝的宵禁在每周末时都得延后到子时。

胡胖子为了这些后来的观众们,笑眯眯地自己上去演了把北蛮首领。

一场戏演了罢,又加了一场。

不多的观众们不明所以地喝彩着,胡胖子站在台上笨重地挥舞着刀枪,终于看见那篝火被浇灭时的白烟。

害,终于走了。

他突然看见那黑衣人怀中微微露出的红色羽毛。

刚想眯眼看清楚,突然又觉得自己脖子凉凉的,赶紧撤走了目光,继续演戏。

小灰左手抓着一只山鸡。

右手提着一只漂亮的鸟。

他熟练地翻墙进了将军府的竹林里,突然一抬头,沉默顿住。

自己的主子握着剑站在左侧,桂家小娘抱着胸站在中间。

他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这是什么?”任北袭盯着小灰手上的山鸡。

小灰把两只符合描述的东西都塞到了将军手上,和他对视半秒,最后有苦难言地般转身翻了回去。不是,怎么这种接头的地方都带着桂小娘来啊。

桂窈眯了眯眼,她听见脑海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蹙着眉,认真地告诉任北袭。

“这好像不是那只山上的鸡。”

任北袭似有察觉,他示意桂窈同他一起走回内室。

烛火下,胖了一圈的红腹锦鸡扑闪扑闪,并且,它的尾羽如血般鲜红,是染过色了的模样。

“是我有所遗漏。”

男人嗓音带着微微的哑。

他正欲给这只红腹锦鸡解开五花大绑的束缚,就听见桂窈笑眯眯地说。

“将军确实百密一疏。”

桂窈左手举着山鸡,晃了晃右手指尖上夹着的一张小字条。

说罢,她把颤颤巍巍的鸡放到院里,弯着眼睛走到了任北袭身边。

只见纸条缓缓卷开。

上面写字却是毫无意义的排列组合。

桂窈只读懂了末尾的留名:“重。”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脑内猫猫祟祟地呼叫系统:不是吧,这个案子这么大吗??

机械女声如有所感。

“宿主放心,任家大郎去世十年的线索是完全正确的。”

哦,好吧,那很失算了。

桂窈随手摸了摸桌上的红腹锦鸡,侧目看着任北袭。

男人今日穿的是玄色锦衣,许是方便骑马而做了窄袖,气度上莫名敛了俊雅那面,余下无尽冷冽,当真是国色天香。

似乎察觉了她的打探,他也垂眸看她。

“我好看?”桂窈歪了歪头。

她像是知道了自己明晃晃的倒打一耙,袖口掩面乖乖地眨了眨眼。

“今夜可有疲乏?”任北袭问道。

四目相对,桂窈略一迟疑,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她眸光轻转,笑盈盈地反问道:“任将军关心我?”

任北袭淡淡“嗯”了声。

眼看月黑风高,他二人转而速速安顿起了这两只截然不同的鸡。

桂窈仔仔细细地分辨着,那只山鸡的大小与发胖的红腹锦鸡都才一般大,明显是只幼崽。

她靠近任北袭耳旁提了一句。

“窈窈学识渊博。”

“不敢不敢,毕竟我们家也是农村啦。”

“窈窈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同进退嘛。”

任北袭不置可否,他指节绞皱了那小小的纸,恰好望见灯盏下,桂窈在一旁认真净手,水流潺潺从沟渠淌出。

雨停了约莫半个时辰,她二人把山鸡关到了往日关默默的狗圈里,再在桂窈的提议下把红腹锦鸡从生拎到装于篮中。

桂窈听着系统提示的积分+10,对这只新鸡都要多几分好脸色。

她心里还在盘算用它多赚点积分。

以宽慰她花了足足50积分开了个地图追踪的份额。

还好那只山上的鸡已经被读心手札记录了,她定然是要寻到它的。

现在已知条件是这些。

1.据那只红腹锦鸡自己说,它活了十年。

2.之前有人在寻找它。

3.它认识桂月,它那日被李从拎进来时她听到了心声。

有关凤凰饮任务,最方便最有效的线索都需要它来解答。

思及此,桂窈已然被任北袭扶着下了马车,街上空无一人,更夫的锣声似乎还能远远听见。

她望着眼前泛着红光的华贵楼宇,顿了顿,还没等她脑子转过来,任北袭从马车上找出一盏白纱帷帽。

桂窈疑惑地从他身后探出头看。

眼前的红灯笼不要钱似的挂满了门前,空气中似乎能嗅到淡淡熏香,隐约有丝竹管弦阵阵随风传来。

“我讨厌你,任北袭。”

男人默不作声将她的目光挡住,转而垂眸认真替她戴好帷帽。

片刻,他才低哑着问。

“讨厌我什么?”

桂窈看着自己身上明显女子的装束,恶狠狠道:“为何不叫我去换衣服?”

她说罢叹了口气。

“也罢,料是扮成男装也……”

“也如何?”任北袭问。

男人不开口也还好,开口,就让桂窈发现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半块面具。

他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半只黑眸溺在乌铁所置的面具上,反而,比起原来的淡漠多了几分戾气。

“怎的,任将军是觉着自己戴上这半块面具,旁人就不知晓你带着一陌生女子逛青楼了?”桂窈眯了眯眼。

于是这路换为了她带。

厚重的门从外推向里,阵阵寒意从手掌到后颈丝丝渗透而出,她所预想的诸多纱裙肌肤并未握着秀帕就往她们身上靠。

换言之。

这青楼里面,与青楼外边。

竟是看不见除她二人外的任何人影。

以及,称得上动物的东西。

她不禁疑心起了这“朝春楼”是不是青楼,只是,不待她开口,眼前的莲花舞厅内忽然再次传来阵阵乐声。

牡丹花瓣,风月无边。

似丝似缕的软红绸缎从天而降,如洛水般款款落到桂窈的肩头。

“真是……”

桂窈微微转头看向身边。

任北袭先一步将她肩头的红绸丢至地面,继而示意好奇极了的她勿要乱动。

欢情帐薄红。

一名红衣的男子从楼梯款款步来,他纤长的手握着羽毛扇子一摇一摇,也不多语,轻飘飘地站在了二人面前。

男子生了一双明艳的桃花眸。

那华贵无双的扇面就这般微微挑起了面前小娘子瘦削的下巴。

“桂窈妹妹,百闻不如一见。”

他在任北袭的剑拔出之前就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笑盈盈地说:“我叫九重,是这里的楼主,欢迎你的到来。”

话音刚落他便背过了身去,款款回过头,似是让二人跟过去。

桂窈望着他雌雄莫辨的美眸,好似忘了呼吸,下意识地就跟了过去,手腕却徒然被任北袭握住。

介于任北袭现在的头上顶着他自己准备的白纱帷帽,桂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靠猜。

盯两秒,很好,猜不明白。

只是她忽然察觉,鼻腔里那股淡淡的香气不知不觉间愈发的浓了。

周遭的乐声阵停阵刺耳。

像是在逼迫着她二人跟上这楼主。

“任将军……”桂窈神色有些恍惚。

当她觉得自己意识不清醒时,她下意识地呼喊着系统。

只是为何。

脑海中愈发的沉,愈发的沉。

抚过扶手旁种的花朵,到最后一步台阶时,桂窈脸上的面具与纤薄身段同时坠了下去。

任北袭单手稳稳护好了她。

他不是第一次抱住她,却是第一次能不再克制抱了她满怀。

帷帽被他另一只手掀开。

任北袭抬起眼,只见九重坐在了石桌前笑着说:“这棋局,候了二郎许久了。”

往日里就颇为沉默的男人,此刻依旧凛着眉,只站在台阶上稳稳抱住怀中娇躯,毫不犹豫地背身离开。

“这就要走了吗?”九重满不在意地撑着手肘,单手执棋破了那残局。

瞬息之间,那枚方才落下的黑棋从他的左手挑起掷出,速如风快。

任北袭纵身避过,怀中的衣裙翩跹而舞,桂窈沉沉靠在他心口毫无动静。

“嘎吱”一声。

那棋子嵌入这身后的木栏杆。

断开来。

他沉声说:“过了。”

九重不明所以:“我那信上写的是邀故人来,你为何要带她。”

“先不说你对她真情有几分,你带她来的时候,有想过让她知道当年真相吗。”

任北袭伸手探向怀中人的颈侧,嗓音淡淡:“你既有心要挑拨我与桂窈,大可不必迷晕她。”

九重随手逗着那笼边小鸟。

忽然敛笑沉声:“如若我今日那扇羽上沾的就是剧毒,任二郎你又当如何。”

“飞鸟尽,良弓藏,

“我与你只三年未见。”

喟叹如哀。

任北袭棱角分明的五官背光沉沉,他只垂眸紧盯怀中桂窈微颤的长睫,黑眸中深邃而疏淡。

他嗓音极冷。

“我杀你,只比当年的那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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